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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10:07 作者: 懷南小山
謝添問了句:「不會是花樣年華工作室吧?」
花樣年華?梁淨詞想了想,她工作的地方似乎是叫這個名。頗為意外地問:「你知道?」
謝添驕傲得不行:「你忘了,這部紀錄片還是爺爺我投的呢。」
梁淨詞笑了下:「哪門子爺爺。」
謝添問他:「去不去喝點?」
梁淨詞說:「洗過澡了,不想沾酒氣,明天吧。」
梁淨詞最近跟謝添見得勤,是為托他幫忙介紹投資界的人物幫他媽做做資產管理這事兒。簡單來說,給她投些項目,做些小生意之類的,錢不能在手裡干放著,還是得滾起來。
楊翎這人是漏財的命——不是非得損自己媽,但人呢,一容易感情用事,錢財就難守。梁淨詞不得不幫著打點打點。
知道惜財,才是斷絕情愛的開始,是真要為自己做打算了。什麼吃齋念佛,看破紅塵,那是假的。
再往深了想,為他媽打點,也算是曲線為自己。梁淨詞的身份不便顯山露水,他需要借來一隻代為操持的手。
豐州的家裡空空蕩蕩,梁淨詞只來住過兩三回。
他在這兒藏了些舊物,今天太疲倦,不肯忙工作,於是心血來潮,將從前的東西翻出來看了看。
一副他寫的字,李白的《蜀道難》,字跡自覺一般,當年卻被老師誇過,算不上什麼寶貝,收納時只這麼隨意一折一卷,就丟進書架了。經年之後,展開再看,軟筆書法,墨跡已經乾枯。
梁淨詞少說也有二十年沒喊過爸爸了,這個稱謂,早就變得過分生疏。
在看到這副字的時候,他忽然想到了梁守行這個人,同樣,也想起自己破碎的二十歲。
那時候常常作伴的人,卻是姜兆林。
梁淨詞和姜兆林說,他曾經最信任,最仰仗的男人,如今在他眼前面目全非。
姜兆林起初沒往深了問,只問他練不練字。
梁淨詞說會一點書法,但不精通。
姜兆林給他研了墨,將一張宣紙在桌面鋪陳。
這種情況下,不明意圖的學生,就要在老師眼皮子底下謹防著,揣測著,寫些桃李滿天下之類的俗語以表誠心。
梁淨詞的與眾不同在於,他是個生來就不必學習逢迎的人,於是揮筆寫了篇《蜀道難》。
「很好的字,很穩固,很堅定。」 姜兆林彼時看著他堅韌的字跡,認為他說不精通是有些謙虛了,又評價道,「不像李白,倒像蘇軾。」
姜兆林又說:「你再寫幾個字。」
他問寫什麼。
「也無風雨也無晴。」
梁淨詞落筆的時候,感覺書房外邊清風徐來,餘光里有個小姑娘趴在桌角給他研磨墨汁,眸色軟軟瞧著他,每根髮絲都是乖的,她很安靜,就像拂面的風。
梁淨詞就這麼筆走龍蛇寫完一句話,簡潔的幾個字筆鋒交雜,不知道算不算從中找到出口,但寫完的瞬間,委實頓感豁然。
他跟姜兆林待在一起就會很平靜。
到後來,梁淨詞也隱隱給他透露過心聲,被挫傷的一顆心,不大懂得如何再經營人與人的情感,不知道該如何交換濃烈徹骨的愛恨。
姜兆林就笑著揶揄他:「你啊,要說的是男女感情的話,你這就叫杞人憂天了。說句不厚道的,不能讓人聽去的話,你梁淨詞這樣的人,什麼都不用做,也不用想著怎麼經營,就等著女孩兒來愛你就夠了。」
梁淨詞那時也笑笑,悟了悟他的意思,說:「也是。」
這話是不厚道,但也是個真理。幾番應驗。
這許多年,撲在梁淨詞身上的愛向來有增無減。除了迎燈,他對女孩子也普遍情緒淡淡。
他在感情里,即便稱不上遊刃有餘,也能叫順風順水,沒成想自己也會在男女之事上走到窮途末路的關口。
姜兆林說中一半,卻又失算了結局。
如今才發覺,他總覺得戀愛這事太輕鬆,是因為那時能掌控住走向,是因為那時,還能吹灰不費地擁有許多的愛。
現在事態脫了軌,梁淨詞也體驗了一把連靠近都奢侈的感覺。
他又荒唐地想,如果姜兆林知道了他預言的故事主人公是他的女兒,梁淨詞少說要斷條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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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雨夜,梁淨詞坐在清吧的角落,聽台前歌手唱著粵語歌,他興致缺缺地擎著酒杯,裡面裝的是沒幾個度數的果酒。謝添最近負責做人陪同,專程哄這位提不起勁的爺,提議說:「要不點個辣妹,給你跳個鋼管舞助助興?」
梁淨詞喝空了杯,將其放下,慢悠悠說道:「有點追求行麼。」
謝添朗聲一笑。
「創業也挺傷神的。」梁淨詞突兀地說了這麼句,彰顯著心思,若有所思地看著謝添,說:「能幫她就多幫些吧。」
謝添聽得明白是在提給她公司投資這事,這下輪到他陰陽怪氣:「沒事的時候,說我心眼小,有事了呢,又叫我出手相助。我這是哪兒來的千年不遇的濫好人啊,一點好處也撈不著,怎麼生來給人當牛做馬的。」
梁淨詞說:「你把她哄開心了,我能缺你什麼好處?」
「不是吧,要我替你哄妹子啊?」
他沉默片刻,笑一聲:「那怎麼著,我又不能親自哄。」
謝添說:「怎麼不能,膽子大點兒就上啊,不會吧梁淨詞,你怎麼這點兒魄力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