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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10:07 作者: 懷南小山
沒有人管我血流成河。
也沒有人支撐著我,去應對那些反覆沉重的質問與羞辱。我只能試圖保全我和我的自尊,退出這一團一團讓我迷途的硝煙。
從前陷入低潮的時候,喜歡讀書自救,可是這一次連書也救不了我。看了許多文字,密密麻麻,和權勢鬥爭的情節,振奮人心,但我深知,那都是被裝點過的理想主義。
我不懂得真的面對這一切的時候,我應該怎麼做。更不知道,要如何把那些杜撰出來的好姻緣強加到我的故事結局裡。
沒有辦法,就只能在夢裡實現了。
現在才發現,我似乎還沒有長大,還沒有到可以從容面對這些的年紀,心臟好疼,胃也好疼。
分手、失戀,就像流空了身體裡的血,就像骨肉在一刻不停地脫落。
可是我還要假裝很淡然,假裝不喜歡了,假裝不想念了。
如果可以,這輩子不想再經歷這樣的疼,也不會再這樣含辛茹苦地暗戀一個人。
絕對不會了。
總之,希望換到新的環境,下一場四季仍然風調雨順。
我會更堅強。
——迎燈。
寫完這封信,她工整地疊好三張紙張,塞進信封里,桌上堆滿擦淚的紙團,被姜迎燈清理掉。
人家嘲笑她是林黛玉,她還真一次又一次演上了。想到這裡,姜迎燈又破涕為笑。
她陸續開始整理出國的東西。
有一件重要的,是這一學期結束時,她剛從燕城帶回來的,印象中是夾在一本教科書里,那張她73的低分考卷,上面簽著他的名字。
是誤簽的,卻伴隨她很多年。
找了三遍所有從燕城帶回來的書,發現沒有不見蹤跡的時候,姜迎燈才是真的有點慌了。
她站在房間裡,把所有的包包和箱子都打開,都翻個底朝天。
「怎麼會沒有,我明明記得我帶回來的……」
在瀕臨崩潰的狀態里,姜迎燈一遍一遍抖落著她的書包,每一個夾層都被翻透:「怎麼會丟了呢,我明明記得就夾在這本子裡,為什麼會找不到了!」
本子嘩啦嘩啦的聲音,被摔到一旁的聲音,翻箱倒櫃的聲音,引來了門外的裴紋——
「怎麼了迎迎,你找什麼呢?」
姜迎燈失控地哭著,胡亂地擦著淚,說:「我東西找不到了。」
裴紋問旁邊的小朋友:「姐姐怎麼了?」
小寶湊過來瞅瞅:「我不知道啊。」
姜迎燈哭得昏天黑地,房間被她翻得亂七八糟,一塌糊塗。
「我東西找不到了!」
裴紋:「什麼東西啊?」
小寶:「你說啊,我們幫你一起找。」
姜迎燈說:「他的簽名。」
「簽……簽名?」
「什麼簽名?明星的?」
「不是啊,她不追星,是不是小說書的?」
「快找找,書櫃裡。簽名……什麼簽名?」
姜迎燈找不動了,她疲憊地坐在地上,淚如雨下。
此時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濕漉漉的。
從心裡被硬生生剜走了一個他,又弄丟了19歲的他。
那個名字隨著她顛沛,最終又遺失在迢迢的途中,落進了茫茫的滄海千山。
就再也找不到了。
人們都說,舊傷的消弭都伴隨著希望的新生。
——梁淨詞,我就姑且信了時過能境遷吧。
-
過完年回到燕城,姜迎燈又在宿舍翻箱倒櫃,最後她確信,那張卷子是真沒了。她只能收拾好情緒和行李,準備下一場遠行。
有一部分東西是要給梁淨詞的,怕他當面不會收,她選擇郵寄回檀橋。
他送禮是用心的,從不是用些天價細軟隨意打發。一根玉簪,配她的冰清玉潔,一件旗袍,襯她的山清水秀。
最終猶豫之後,姜迎燈把簪子退了回去,衣服她留下了。
梁淨詞來的那天沒提這事,這態度應該就是默許了她的退還。
他今天自己沒開車,請來個司機,是姜迎燈不認識的臉,她不知道怎麼稱呼人家,梁淨詞也沒說話。
司機倒jsg是挺熱情地過來喊了聲「姜小姐」而後幫她提了行李,往後備箱塞。
梁淨詞就面無表情地坐車裡看著。
他看起來有些倦,如果不是很累或者消沉到一種地步,他不會請人開車。
「走吧。」
等人上車坐好,他才開口低低地講了這兩個字。
是跟司機說的。
剛過完年,年味沒散完,路過古色古香的胡同,姜迎燈遙遙看去,千家萬戶的門上還掛著一盞盞紅燈,雪水在地面融化,青磚上落著一面面如鏡般水塘。
飄搖的燭火,琳琅的燈影,春夢隨雲散,飛花逐水流。心裡憋了句沒說出口的各自珍重。
梁淨詞將人送到登機口,立在迎燈身前,他說最後告別的話:「不管今後如何,我們之間什麼關係。我說過的每一句話,答應你的每一件事,都不會變。學業,就業,或是生活上,有困難隨時找我。」
姜迎燈收下她的好意,點著頭應。
話到這裡,就該告辭了,梁淨詞看了她一會兒,終於露出一個淺淺的,雨過天晴的笑,收掉所有不快的情緒。
「祝你看到更好的風景,也能遇到比我更合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