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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10:07 作者: 懷南小山
梁淨詞看了眼她沉默的背影,沒聽清她說了句什麼話,他手機響了,接了之後聽對方講了漫長的一段話,最終只是涼涼地應了一聲:「知道了。」
姜迎燈問他怎麼回事。
梁淨詞掛掉電話,說:「我爸回來了。」
「回來?」她不禁問,「從哪裡回來?」
這個問題,梁淨詞也有點難答,他低垂著眉目,撐著下頜想了半天,最終只是自嘲般扯著唇角,笑了笑說,「好問題。」
有的人沒有家,終其一生在期待,尋找。而有的人眼裡,家也不過是他經過的一站,偶爾回來看一看,能夠供他短暫地停泊。
……
趁著這一天還有閒暇,兩人去怡園逛了一圈。
迎燈帶他雨中遊園,濕漉漉的青磚古槐,別有情調。
涼亭里,有小攤販在檐下賣風車,還剩最後兩個,一個是七彩的色,另一個是單調的紅,姜迎燈心血來潮想買一個玩玩,手將要把彩色那一隻取出來,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小男孩的嚷嚷——「媽媽,還有一個彩虹的!」
她下意識縮回手,回眸看向看起來更需要玩具的小朋友和他的母親。
往後的退去的腰卻被人的手臂截住,梁淨詞衝著彩色風車揚了揚下巴,問:「喜歡這個?」
姜迎燈沒說話,默默地看他一眼,又看向旁邊已經跑過來的母親,再看回來,用「讓給他吧」的視線給他示意。
但梁淨詞沒有對接上她的視線,只是注視著那個氣勢洶洶的孩子媽媽。
「哎呀,小孩想要就讓給小孩吧。就一個了,」孩子媽媽衝著自家兒子說,「來,小凱,說謝謝哥哥。」
見她眼疾手快就要把風車取走,梁淨詞手臂輕抬,用手背將那隻已經懸到風車前的手擋了回去,「買東西講個先來後到。」
他聲音淡淡的,卻那麼擲地有聲:「我們家的小孩,也是小孩。」
梁淨詞說著,給老闆遞上紙鈔,隨後對姜迎燈說:「拿走吧。」
那隻風車就這樣歸了她,一個快二十歲的「小孩」,已經不會想難不難堪,姜迎燈只覺得感動,鄭重地和他說了一句:「謝謝。」
梁淨詞沒把這小插曲當回事。
但是她低著頭,意味深長地輕喃一句:「除了爸爸,不會有人比你更疼我了。 」
他望著她沾了雨水濕氣的眉眼,有好一會兒。
隔著綿延彎折的長廊,盡頭是水榭高台處,有戲子在唱《牡丹亭》,很動人的一齣戲,古典版人鬼情未了。歌聲遙遙遠遠傳過來,姜迎燈跟著哼了兩句:「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她的聲線輕細,雖然沒有那麼專業,但歌聲也韻味悠長。
梁淨詞濕了褲腳,他想擦一擦,但忘了帶紙巾,便沒再管。
也沒再往前去。
他憑欄而立,看向雨珠圈圈點jsg點的水面,視線又轉向正拿著風車往前跑的女孩,她穿一襲杏色棉麻質地的長裙,腳步那麼輕盈跳脫,好像快要跑出他的視線,但梁淨詞知道這長廊的盡頭也是欄杆,於是深諳她跑不出。
也就放下了去追逐的想法。
梁淨詞認為自己很少有什麼叵測的居心,對女孩也不動歪心思。直到眼下,才意識到原來他也有沒被激發出來的私慾。
一草一木,雨水瀟瀟。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誰會不貪戀這樣迷人的塵世呢?
-
姜迎燈升大二,這年秋天來得很早,換季時節,宿舍里一陣陣咳嗽聲,許曦文第一個倒下,燒到38度去醫院掛水,姜迎燈負責陪同。
在林好的勸和之下,許曦文跟宋知鴻又牽扯了一段時間,迎燈私以為,這一段感情進行到這裡,已經不能稱之為戀愛,而是藕斷絲連的糾纏了。兩人爭執仍然很多,在計程車上也始終壓著聲音在吵。
許曦文很疲倦,但吵架的興致又很足,非要把這個理講清楚:「我下午說我喉嚨很不舒服你隔了多久才回?以前還知道說句多喝熱水,現在裝都懶得裝了是嗎?——可以,我理解你沒能第一時間看到手機,那你回個表情包是什麼意思,你不是不會關心人,你就是不關心!」
筋疲力盡地數落完一通,許曦文把電話掐了。
「氣死我了,」她偏過頭,發現姜迎燈在看窗外。「你跟你男朋友吵架嗎?」
「不吵。」迎燈看向她,搖著頭,說,「他還挺包容我的。」
「羨慕死了。」許曦文長吁短嘆,「有的男人就不配找老婆,跟電腦遊戲過日子去得了唄,談什麼戀愛啊,損人不利己。還是找個年紀大的好,不是特別老也行,成熟點,情緒穩定一點,情商高一點,別天天給我氣受。」
姜迎燈微微笑著,點頭說是。
在醫院,在陪許曦文掛水時,姜迎燈倒是先困了,靠著椅子閉了會兒眼。直到旁人拍拍她,將她喚醒:「哎,那不是楊格麼。」
姜迎燈頭一抬,許曦文已經揮著手熱情地打起招呼來了:「楊老師!」
楊格是從電梯上下來的,好像是在這門診大樓轉悠找不到出口了。見這兩人,腳步一頓,轉而看過來。
許曦文問:「您生病了嗎?」
「沒,來探病。」楊格問,「你們知道住院部哪兒走嗎?」
許曦文熟悉醫院地形,給他大概指了一下。楊格應了聲,隨後又看向姜迎燈,「哎,你也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