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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10:07 作者: 懷南小山
    他挪眼看向這雙血色盡失的臉,說:「正在路上。」

    早晨九點,梁淨詞接到姜迎燈的電話時,楊翎還在睡夢中,情緒被安撫好了些,點滴瓶沒有中斷,一瓶接一瓶給她輸送能量。女人面色蒼白躺在雪白的被單上,一動不動,整個人形銷骨立,真如一具屍.體似的。

    然而心電圖機顯示的生命體徵一切正常。

    陰鬱的初晨,天空僅僅透出一道薄薄的光線,落在雪白的病房中央。

    梁淨詞握著手機,聽見那道同這裡死氣沉沉的氣氛迥然不同的聲線,明快而輕盈,來自另一個世界,滿懷著嶄新的期待——「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昨天收到電子簽了,看了看票價,最近旺季都好貴哦,不過有兩天價格還算便宜,下周三到下周四,我們要不要把機票先訂了啊?還有,你有沒有看我給你發的攻略?」

    梁淨詞聽她說完,平靜地應了一句:「看了。」

    迎燈問:「嗯,那你有沒有想玩的地方或者想吃的店啊?」

    又過很久,他才低低地喚了她一聲:「迎迎。」

    「……嗯?」她脆弱的聲線也慢慢抑下去,好像察覺到什麼苗頭。

    他說:「日本暫時去不了了。」

    梁淨詞坐在那一抹潔淨的晨光之中,衣服上,手上,褲管上,全部都是血。一個連頭髮絲都受不了的人,卻在這時候倦怠到甚jsg至疲於清洗一下他骯髒的掌心,只是坐在那裡,像連說句話都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姜迎燈溫吞地嗯了一聲,過好久,才顫著聲,問句:「為什麼啊?」

    梁淨詞說:「家裡出了點事,挺嚴重的。」

    她沉默下來。

    他哄她,說:「改天我們找時間再去。」

    姜迎燈努力克制,沒太激動,好像只是在平靜地告知他:「我最討厭別人放我鴿子了。」

    沒有給他一點道歉的契機,梁淨詞嘴巴還沒張開,耳邊就只剩下冷漠的忙音。

    -

    這場雨下了很久。燕城在下,江都也在下。

    梁淨詞處理完一些事後,啟程去了一趟江都。

    他抵達監獄,在高牆外面等候消息,很快獄警回來,遺憾地對梁淨詞搖了搖頭,說:「他不太想見你,有什麼事寫信就行。」

    他站在門口,背後有低溫的冷風卷進來,有一時半會兒沒有說話。

    莫名覺得,意料之中的結果,見梁淨詞不語,獄警又說:「或者你有什麼方便交代的話,我現在替你轉達。」

    他這才搖頭,淡聲說著:「不必了,多謝。」

    再輾轉一番,見到姜迎燈,是在夜裡了。

    梁淨詞撐著傘,款步走進裴紋他們現在在住的老小區,七拐八拐,走進灰調的樓群中。這裡連路燈也沒有,只能透過薄薄雨幕,那萬家燈火昏昏茫茫的暗影給他一點指路的可能。

    跨過淺淺的水塘,越是臨近,梁淨詞走得越慢。

    很快,聽見兩個女孩子攀談的聲音——

    「這家水果店真坑啊,我前兩天在店裡十塊錢買的超大一個!下次再也不去了。」

    「過完立秋就不吃西瓜了,而且這兩天天氣還冷,漲價也正常,瓜農估計都收攤了吧。」

    後面這一句是姜迎燈的聲音,儘管聽不出什麼情緒,但語調卻是懨懨的,梁淨詞的感官很靈敏,這樣淺淺一句話里,都能聽出那點蔓延了許久的消沉。

    梁淨詞將傘沿抬高,率先映入他眼中的是她的兩條纖細白皙的長腿。

    姜迎燈個子不算很高,但她比例好,短胯,襯得腿長,腰細,又襯得豐滿。她穿著最普通的熱褲和t恤,披散著黑髮,在暗夜昏沉的雨里,那種白皙清澈也給人強烈的視覺衝擊。

    梁淨詞沒出聲,往前邁一步。

    走在檐下的姜迎燈終於看見來人,微微一愕,「怎麼在這裡?」

    他說:「來賠個不是。」

    他穿的黑色襯衣與西褲,領口松斜,眉目輕斂,看著姜迎燈時有那麼幾分氣勢在,惹得旁邊的小妹妹到抽一聲涼氣,姜迎燈趕緊擋住小寶的視線,把西瓜一併塞她手裡,給她使眼色,「你先回去——別跟你媽媽說!」

    小寶還在狀況外,看看他,又看看她,連連點頭。懂事地掉頭就走。

    姜迎燈站在屋檐下,在噔噔噔的腳步聲消失後,這裡就只剩下她和梁淨詞正面對面站著。

    他還站在雨里,沒有收傘,撐得筆挺,但雨斜著打來,令他襯衣的袖管濕了一片,貼在他的手臂上。

    梁淨詞卻不甚在意。

    「我很好打發是不是?」

    她抬起眸,看著他冷峻而波瀾不驚的一張臉,翻起了莫名其妙的舊帳:「從你畢業時我就知道了,你就是一個感情騙子。」

    他問:「騙你什麼了?」

    姜迎燈低頭不語。

    他掰過她的下巴,凝視著她的眼睛,聲音壓了些,又問她一遍:「我騙你什麼了?」

    姜迎燈聲音反倒揚起來,說不盡的委屈:「你自己都不記得了,還問我呢。」

    「我畢業時?」梁淨詞看著她的眼睛,沉思許久,他說,「如果可以,我一定會帶你遠走高飛。」

    姜迎燈本來就是發一下牢騷,沒指望他會有印象,對那一通倉促的電話。她沒有想到,他說和她有關的事都記得,原來是真的。

    鼻尖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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