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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10:07 作者: 懷南小山
姜迎燈打開搜索框,在裡面堪堪輸入「顧影」兩個字。
偏巧,梁淨詞的電話在這時打來。
姜迎燈心一墜。
過十幾秒,她忐忑接通。
梁淨詞開口便問:「在看書?」
姜迎燈一訝:「剛剛看完,你怎麼知道?」
他像是笑了聲,但氣音很輕。
彼此沉默了會兒,姜迎燈低低提醒:「你有話要說嗎?」
他雲淡風輕地說:「沒什麼事,聽聽你的聲音。」
她第一反應是好奇:「我的聲音怎麼了?」
講完,才發覺這話有多麼意義深厚。
在她還為這愚鈍的反問而難堪的時間裡,梁淨詞已然又輕飄飄開口:「我媽讓我聯繫顧影,請她吃個飯,你覺得呢?」
顧影這兩個字讓她緊了緊牙關,姜迎燈半張臉埋進枕頭,又借渾濁的光去看那褪色牆皮。
半晌,她說:「我jsg覺得她挺好的呀,落落大方,談吐不俗,情商也——」
梁淨詞聲音揚了揚,打斷她說:「問你這個了?」
「……」
「請不請?幫我拿個主意。」
姜迎燈抬起指,去碰那鮮明的裂痕,百感交集地問了一句:「我的意見重要嗎?」
他聲線磁沉,不假思索說道:「至關重要。」
同一時間,在自家客廳里,梁淨詞鬆弛靜坐著,一手舉著手機,聽她講話。
另一隻手指間夾一張名片,他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將那脆薄的小方片在沙發扶手上轉了幾圈。
而後將卡片扣下。
他抬手去取茶几上的一張照片。
如果不是楊翎提起這回事,他還真忘了,他跟迎燈有一張合影。
照片是他大二那年冬天拍的。
那是梁淨詞頭一回在異鄉過年,姜兆林不忍見他一個人,於是請他一同去家裡吃年夜飯,沒問他家中是不是有什麼變故,只是寬厚施恩,和和氣氣,沒給他絲毫的冷落。
江都有句俗語,「上燈元宵落燈面」。
上燈是十三,迎燈是十五,落燈是十八。
這天便是上燈,按習俗要吃圓子,是姜兆林親手煮的。夜裡,迎燈又說想去水邊看燈。
照片是那天,姜兆林提出給他們拍的。
迎燈個小,梁淨詞計算著拍照距離,怕身高差異成片不美觀,揣摩著姿勢,問她:「把你抱起來拍?」
姜迎燈聞言脊背一繃,小聲說了句:「抱不動的。」
梁淨詞望著她,又看向水裡那點影影綽綽的影子,笑了:「就這麼點大,怎麼會抱不動?」
她不語,低頭玩指甲。耳廓又明顯的紅了紅。
「要不要?」他又問一遍。
小朋友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於是就沒抱。
照片裡,他們站在涼廊的彩燈下。他平平地笑著,迎燈倚向他。
梁淨詞也是今天重溫照片才發覺,她當時大概是想勾住他的手臂,小小的手指捏住他手肘的袖,興許是想挽上來有很難為情,於是就這樣尷尬地攥住一角。
不上不下的。
為這點奇妙的發現,他不由笑了聲。
照片背面,八字小楷。姜兆林題的。
【正月十三,迎燈淨詞】
她那年的髮型也是落在肩頭的長度,這髮型大概是叫蘑菇頭,但她發薄臉小,不貼頰面,並不像蘑菇。
分明一樣的眉眼,一樣的姿態,但小孩長到十八,就總覺得哪裡變了。
要說迎燈於他是什麼樣的存在。
梁淨詞腦海里浮現一句貼切的詩文:「應似飛鴻踏雪泥」。
人的一生會遇多少過客?很難講。
能拍張照,留張合影,因緣際會,也算是雪泥鴻爪,在心底踩下一個姓名。
她的烙印,興許還要再淺一些。
若不是「迎燈」這兩個字還算有記憶點,梁淨詞恐怕在喊出她的名字時,也得磕巴兩下。
他翻箱倒櫃半小時,為了找這麼張照片,周邊物品還散亂著,櫃門也沒逐一合上。
說起來有些浪費時間,但看著照片上蕭蕭瑟瑟的褪色燈影,一別經年的含蓄笑容,又並不覺得浪費。
「至關重要」這話是假的。
想聽聽她怎麼說是真的。
第18章 C17
梁淨詞不知道, 有人因他這句「至關重要」從床上彈坐起來。
他的輕描淡寫卻令她翻天覆地。
姜迎燈把床上小燈打開,她握著手機半天,不知道說什麼, 看牆上和燈影交織的月影,久久不能夠平靜呼吸, 心跳重得很鮮明。
姜迎燈躊躇半晌, 實在沒有對付他的本領,最終還是給了個折中的主意:「我不知道, 你自己心裡是什麼想法呢?」
梁淨詞坦然道:「我沒有想法。」
「我也沒有。」
她能怎麼做?只好把原話奉還給他。
良久, 梁淨詞說:「知道了,休息吧。」
「好,晚安。」
掛掉電話, 姜迎燈又倒頭躺下。但心臟好像被他戳了一下似的,酸酸疼疼,也有一些酥麻, 睡不安生。
好壞的男人,存心毀人的夜。
她睡不著, 又看了會兒小說。忽而坐起, 聽見外面的蕭蕭風聲。
快入冬了,最近氣溫驟降。
姜迎燈下床上了個廁所, 寢室里有人已經入睡了,她聽見隱隱鼾聲。在狹小的過道里,姜迎燈站在床前,生了個念頭, 於是腳步一轉, 走向衣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