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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10:07 作者: 懷南小山
男朋友,很刺痛人的一個詞。她嘴唇輕抿,不吭聲。
站在一盞低矮的吊燈之下,迎燈被他的影子壓著。梁淨詞忽而沉了沉聲,問:「叫迎燈覺得生疏嗎?」
姜迎燈一愣,說:「你喜歡怎麼叫我啊?」
他注視著她,說:「我喜歡叫你迎迎。」
「……」
梁淨詞見她默然不語,笑意淡了些。他不等回答,往玄關走,說:「晚上關好門窗睡,有事打我電話。早上別睡過頭了,早餐按時吃。」
姜迎燈遲鈍地應了一聲:「好,拜拜。」
人離開後,門被關上,她獨自站在那盞燈下,一時半會兒沒有動。偏過頭看見印花的牆面上她的裙擺翩躚的影子,迎燈心情很好。
好久沒有聽到這一聲「迎迎」,熟悉又陌生的暱稱,從他口中慢條斯理地托出。她忍不住莞爾,轉了個圈圈,腳步輕快地挪到沙發前,往梁淨詞坐過的地方一趟,整個人窩進去,感受他殘存的體溫與氣息。
旁邊的書,是他剛剛翻過的。
她興奮勁兒還沒過去,抬手便抓過來,掃過書封,隱隱約約覺得不對勁。
仔細一看,居然真的是《黃金時代》!
剛癱軟下去的身子又緊急繃直,姜迎燈赫然坐起,嘩啦一翻,那枚燈籠卡在她看到的頁數。
她讀書愛做奇怪的標記,一行字被她勾出——
「她看見我赤條條坐在竹板床上,**就如剝了皮的兔子,紅彤彤亮晶晶足有一尺長,直立在那裡,登時驚慌失措,叫了起來。」(註:引用自王小波《黃金時代》)
她用黑色水筆在旁邊寫下:【一尺=33.333cm,老天鵝,你是野獸嗎?】
!!
姜迎燈霎時間臉色爆紅,把書撒開,一腦袋埋進柔軟的沙發里,還用枕頭蓋住後腦,大寫加粗的無地自容!!
在沙發上扭曲了半分鐘後,她又把墜地的書拾起來,重讀一遍。
他一定看到了……
太要命了。
現在她的形象一定變成了:一個猥瑣的書呆子。
姜迎燈在心底大呼救命。
-
姜迎燈軍訓暈倒事件引發了上級學長的關注。
軍訓的第二周,陳釗前來探望,給她買了些糖。經允許,姜迎燈好意把糖分給同學。
坐在陰涼處休憩,有人在閒聊。姜迎燈拿著手機也是在閱讀,她有的時候會走馬觀花看一些修仙類小說打發時間。一顆大白兔含在嘴裡,她悶聲掃閱文字,旁邊的陳釗凝視她片刻。
女孩子皮膚很白,五官秀麗,嘴唇薄得像紙片,沒什麼血色,鼻頭小巧,耳朵也小,玲瓏透光。發色與瞳色都淺得很一致,磁場不強,氣質單薄,一看就是端莊孱弱的閣中閨秀,經不起雨打風吹的那種。
「你好蒼白啊。」陳釗有感而發說了一句。
姜迎燈摸一下臉,好奇:「是粉底液太厚了嗎?」
「不是化妝的原因,就是怎麼說,看起來很——」
「營養不良?」
陳釗愣了下:「不不,不能這麼說。」他想到四個字:「弱柳扶風。」
她笑起來,問:「是不是像林黛玉?」
「誒對,還真有點。」
見陳釗過來搭訕,心直口快的許曦文說:「人家喜歡美男子,不喜歡帥哥啦。學長你沒戲咯。」
陳釗怔住,看了她一眼,又很無辜地問迎燈:「有什麼區別?」
姜迎燈抿唇淺笑,仁慈地答了句:「不知道,她們總是亂說。」
陳釗如釋重負笑一下,跟許曦文計較:「你倒是說說看這兩者有什麼區別啊。」
許曦文腦子裡閃過周暮辭的臉,但一時之間想不起他的名字:「你記得不記得上次唱歌那個男孩?叫周什麼來著,他就是美男子。」
陳釗皺眉:「周什麼?」
許曦文:「周什麼什麼辭。」
姜迎燈在一旁,聽著這無中生有的鴛鴦譜,搖著頭笑。
陳釗說:「哪個啊?周什麼辭?」
林好看不下去:「哎呀,就是喜羊羊和沸羊羊的區別,懂了嗎?」
姜迎燈笑得快趴下。她再三說:「沒有、沒有的事。」
陳釗篤定她們在打他聽不明白的啞謎。
迎燈但笑不語,沒再接茬。
她又看了會兒小說,等這個話題掠過去,她想起什麼,對陳釗說:「從前也有人說我像林黛玉。」
陳釗問她:「誰啊。」
他不該這樣接話的,旋即冷了場。姜迎燈不知道怎麼回答的這半分鐘裡,笑眼緩緩黯淡了下去。
她想起某天陳釗突然跑來對她說:夢裡相逢酩酊天這句話,越品越傷感。你看,即便在夢裡,也要等喝醉了,才能有和你相逢的理由。是不是?
那時她也是這樣答不上來,她想了一想,對陳釗說:「就是幾個老朋友。」
軍訓場地,漫長的一段休息時間裡,姜迎燈伏在膝頭避陽光,想起六年前的那段邂逅。
他們初見,在一個周五的傍晚,她從南大附中放學歸家,遇上一場冰冷砭骨的雨水。姜迎燈一路狂奔前往家屬樓,抄小路,經過一條狹長的小徑。
她踩一腳水,喇叭褲的褲管濡濕沉重。
卻在那時陡然聽見一陣旋律,有人在吹口琴。
她偏頭看過去,隔著一片人工湖,涼廊底下,吹口琴的人坐在花影扶疏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