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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10:07 作者: 懷南小山
裴紋頓了頓,略一嘆息,說:「好吧,隨你——錢夠不夠用?」
姜迎燈說:「綽綽有餘,才用了一半不到。」
掛掉電話,許曦文問她:「你跟你嬸嬸打電話啊?」
相處一段時間,她們已經互通了家庭情況。
姜迎燈:「對。」
「你嬸嬸對你蠻好的,她給你發生活費?」
「嗯,她看著我長大。」
「你嬸嬸做什麼生意的?」許曦文聽姜迎燈說過,她嬸嬸在開店。
她說:「我叔叔是藝術家,他生前工作是在茶壺上面題字,他的字畫很值錢,遺產豐厚,我嬸嬸現在賣茶壺,沒有大富大貴,也還殷實。」
許曦文好奇:「靠在茶壺上寫字掙錢?」
「也算是一種承襲,我爺爺是畫家。在我們那裡比較有名。」
姜迎燈沒有大肆渲染過她的家庭氛圍,但許曦文能聽出端倪:「感覺你家條件很好。」
姜迎燈說:「沒有,父母都是普通的中學老師,能好到哪裡去?」
她講自己的家事有所保留,且略有篡改。說過母親早亡,說過父親續弦,也說過她後面再無弟妹,她仍是爸爸的獨女,其餘的,不該說的東西,迎燈隻字未提。
她的室友們不疑有他,畢竟姜迎燈吃穿用都相當的接地氣,並沒有風範。
說到這裡,許曦文忽然轉移了話題,她是抬頭看見某個英俊學長,於是瘋狂拍了兩下姜迎燈的肩膀:「誒誒,陳釗。」
迎燈聽見這個名字,並不驚喜,但還是給面子地回頭看了一眼。
陳釗沖她們笑著打招呼。
等人過去後,許曦文問:「你覺得他帥嗎?」
姜迎燈細細想了想對方濃眉大眼的標緻五官:「他如果白一點,能稱得上美男子,現在這樣,只能說是普通帥哥。」
許曦文給她豎大拇指:「一針見血。」
姜迎燈低頭啃著糍粑。
姜迎燈就讀中文班,陳釗在隔壁師範班,不算直系,但挺意外,這幾天無論在哪都能接連碰上。
比如她在圖書館學習英文時,男士書包陡然在對面撂下,陳釗笑問:「沒找到位置,能不能拼一個?」
姜迎燈摘下耳機,說好。
離開時,她借了幾本書,從書櫃間走出來,發現陳釗在前台等候她。他指著姜迎燈手裡的書問:「你最近在看什麼書?」
「王小波和白先勇。」
「王小波真的很有意思,我特別羨慕他與生俱來的幽默感——白先勇我倒是還沒有怎麼看過。」
迎燈說:「他的格局很大,寫人與人的聚散離合。有時看書,能把文字讀透,也會寬宥生命里許多的恩怨。」
陳釗稍稍思索,問她:「你覺得,文學對你來說是什麼?」
她說:「止痛劑。」
這幾天天氣很好,艷陽照過來。迎燈抬頭看天,旁邊人嘆道:「這太陽,那話怎麼說的來著,你若軍訓便是晴天。」
姜迎燈微微一笑:「聽天由命吧。」
-
十月假期,姜迎燈沒有回家,她和裴紋打了長長的視頻電話。
不知道梁淨詞會不會忙碌,她沒有主動去找他聊過閒天。
就像那些不值錢的男同學一樣,發出「吃了嗎」、「睡了嗎?」此等低廉的關懷,好沒意思。
或者目的更為鮮明一點,講一些油腔滑調的釣魚術語,配一些擠眉弄眼的邪惡表情,空空泛泛,消耗誠心。
跟他聊文學嗎?
他大概會說:書呆子!
姜迎燈坐在桌前,在學著描眉。
「你們碰到喜歡的人會主動嗎?」今日份宿舍話題開啟。
「不主動怎麼有故事啊。」
話筒給到姜迎燈。
她歪著腦袋想了想,輕描淡寫托出三個字:「不會吧。」
她不是自信有勝算,而是總把自尊架得太高。
不過,主動看新聞聯播算嗎?
每天七點,準時恭候。守株待兔,但徒勞無功。是傻到都不好意思和人說的幼稚行為。
還是有人無意間發現她這點小習慣,姜迎燈只會訕笑:「我比較關心國家大事。」
最終,議題總結出來的那句陳詞,「不主動怎麼有故事啊」在她耳畔縈繞。
假期快結束,姜迎燈給梁淨詞發了一條消息,斟酌了很久的幾個字:你這幾天有沒有時間啊?
梁淨詞有半小時沒有回覆。
好久都沒有經歷這樣如坐針氈的半小時,姜迎燈暗暗惆悵,會不會問候一聲也打擾到他呢?
半小時後,他回了一句:沒有。
懸著的心落下了,不僅落下了,還一直在沉沉地墜,最終落到了谷底。咚的一聲,她脆弱的尊嚴倒地。不為沒有時間,為這隔著屏幕的空空二字。
姜迎燈回一句:嗯,我知道了。
預料到沒有下文,她把手機擱在一旁,隨手翻了一本書,但無心閱讀,又打開菜根譚——這本書被她用來練字。
姜迎燈將鋼筆吸了墨,在紙上平心靜氣地寫古語。秀麗的字跡在紙上慢慢鋪陳,寫了快有二十分鐘,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她旋即放下鋼筆,拿起來看。
L:有點忙,在外面出差。回來會告訴你。
姜迎燈看著這句話,趴在桌上不由彎唇淺笑,鏡子裡她的明亮雙眸燦若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