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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3:46:28 作者: 水清墨
張顯咬牙切齒道:「魏勝這廝竟敢背叛我。」隨後才向邵皇后解釋一句:「下午臣調兵時,魏勝找臣拿了手令方出宮接人的。」
有了他的手令,便可號令那一隊金吾衛。
邵皇后沉默了。
今夜行事,她和張顯謀劃已久,自詡計劃周密,卻沒想到還是疏漏了。他們竟從未想過,魏勝會在臨門一腳時叛變。
夜深人靜,宮外一陣陣漸近的腳步聲便顯得尤為突兀。張顯帶兵出去拼殺了,邵皇后轉身進了武德帝的寢殿。
殿內那一干大臣,原本做好了向邵皇后俯首稱臣的準備,不料峰迴路轉,竟有莊嶼率軍殺入宮裡救駕,這讓他們眼中又有了希望,齊刷刷地望著邵皇后,滿臉戒備。
但除此之外,他們便無更多的動作,眼睜睜瞧著邵皇后走近武德帝床前,連一聲阻止的話都沒有說。
邵皇后在床前站定,衛公公替她搬來了一張凳子。落了座,魏公公又斟茶過來,她擺擺手推了。
衛公公便端著茶,退到了一旁。
「今晚原本打算讓你見一見薛氏生的那孩子,再送你走。可惜我棋差一著,到底輸了你一籌。」邵皇后慢聲道。
外頭廝殺聲不斷,她卻面色平靜,波瀾不驚地同武德帝說著話:「那孩子被薛氏養得白白胖胖的,瞧著怪討人喜歡。他們母子倆就藏在未央宮裡,快則一炷香,慢則半個時辰,你就能見到了。」
武德帝沒聽清方才邵皇后和張顯在殿門外的那一番對話,不知宮外竟有莊嶼來救駕。他只聽著邵皇后話里話外的意思,竟像是認了命般向他交代後事,不由大為驚奇,一雙還動得靈活的眼珠子轉了幾圈。
邵皇后猜出他所想,也詫異地挑起眉眼,「原來不是你的安排?」她沉吟片刻,忽然就想明白了,凝眉道:「原來你我夫妻蚌鶴相爭相爭,倒讓旁人做了漁翁。」
邵皇后口中的旁人指的是莊嶼。莊嶼身後的莊氏一族,乃汴京百年世家,數代累計下來,不僅與汴京城中高門大戶結了姻親,府里養出來的門客更是多不勝數,不能一朝殺盡,所以她才將莊嶼闔家圈禁,想的是慢慢磋磨,好把那些與他有干係的姻親門客也一併拔出蘿蔔帶出泥,一塊收拾乾淨。
可千算萬算,卻算不到被自己人啄了眼,壞了她所有籌劃。
邵皇后心下暗恨,但更多的是唏噓:「我給你下這種會絕育的毒,原本是念著夫妻一場,留著你一條命,往後任你宿在哪個美人的宮裡,但永遠只有文兒一個兒子。不曾想文兒那樣怯懦的性子,最後會為不讓你我相爭,做出這等自焚的舉動。早知今日,我當時就不該婦人之仁,直接將你毒死扶文兒登基,省得給他人做嫁妝,文兒也不會死了。」
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亦不會時光倒流讓人回到過去將所犯的錯誤彌補。
邵皇后嘆口氣,「今日這情況,恐怕你我要死在一處了,倒也全了咱們這二十年的夫妻之情。」
有個嗷嗷待哺的小皇子,莊氏定然不會留著武德帝的性命。讓稚子登基,才能手握攝政大權。
武德帝躺了這麼些日子,大概是對生死一事已想開了,眼中一派平靜,只有聽到邵皇后提及兒子時,才流露幾分悲慟。
邵皇后說完這些,便也沉默下來。無人說話,殿內鴉雀無聲,只聽著外頭時不時傳來殺伐廝喊,幾個大臣都禁不住擦了擦汗。藲夿尛裞網
這當中,尤其是盛國公表現得最為明顯,兩股顫顫,渾身癱軟無力地靠著柱子,唇角翕動,似在無聲地念叨著什麼。
隨著時間流逝,年內燈火漸漸微弱下來。
衛公公忙拾一把剪子修燈芯,邵皇后問了句:「什麼時辰了?」
衛公公瞧了一眼更漏,答道:「快丑時了。」
邵皇后慨然一嘆:「那快了。」
什麼快了?眾人既茫然又驚懼,是指外頭的廝殺快停止了嗎?
眾人側耳一聽,才發覺外頭的聲音竟不知什麼時候小了許多。有兩位大膽的,小心翼翼地挪著腳步,扒到殿門上,慢慢地拉開一條手指大的縫隙,瞪圓眼睛想從門縫中瞧一瞧外頭是什麼情況,他們有沒有機會逃出去。
但兩雙眼睛剛往外一掃,便瞧見了一張面目猙獰布滿血漬的臉,二人嚇得雙雙往後一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隨即,大門被人推開。
張顯攜著一身血腥和寒意大步走進來,「娘娘。」
邵皇后起了身,還來不及問情況如何,張顯便道:「臣派人護送您從西門出宮。」
出宮?那便是敗了。
邵皇后又坐下來,朝張顯道:「不必了,你自去吧。本宮留在這兒陪陛下一道上路。」
張顯面色一冷,往前走了幾步,打算強行將人帶走,卻聽身後傳來一陣急喊聲:「將軍,我們被包圍了。」
話音方落,那報信的人便被橫腰一刀砍倒,咽了氣。
莊嶼一身甲冑,持刀而入,刀尖森寒,還滴著血。
「臣救駕來遲,還望陛下恕罪。」莊嶼口中告著罪,背脊卻挺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直。
一隊金吾衛迅速跟在他身後入殿,將眾人團團圍住。
莊嶼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武德帝,隨即將目光投向邵皇后,蔑然一笑:「皇后娘娘,是您自行上路,還是臣送您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