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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3:46:28 作者: 水清墨
邵皇后落了座,接過趙衡親自倒的茶水,低頭抿了一口潤喉暖身後,方語氣淡淡道:「起來罷。」
薛氏依言起身,垂首沉默站到一旁。
邵皇后目掃屋裡一圈,只有她、錦公公、趙衡與薛氏三人,並未見小孩,便皺起眉,問了句:「孩子呢?」
薛氏不知道皇后是在問自己,視線垂落在腳尖上,心裡惶惶不安地思忖著待會兒該如何應對皇后才不至於得罪皇后,想得認真了,一時不察就走了神。
直到趙衡輕輕抬起手肘碰了碰她的手臂,悄聲提醒:「娘娘問你話呢。」
薛氏才如夢方醒地抬起頭,瞥見邵皇后端著一張冷冽的臉,又飛快低下頭,訥訥道:「太晚了,孩子熬不住,就讓婆子抱他回寢屋裡睡了。娘娘要見他,賤妾這就去把他抱過來。」說著,就欲轉身去抱孩子。
一個還不到一歲大的孩子,睡得正香,硬生生吵醒他,恐怕整宿都不得安寧。邵皇后也是帶過孩子的人,出聲制止道:「不必了,讓他睡著吧,橫豎不急這一時。」
薛氏依言頓住腳,邵皇后轉頭對趙衡道:「本宮同薛氏單獨談談。」
趙衡欠身行禮離開。錦公公緊隨其後,也退了出來。
二人立在院裡,相對無言。夜深風大,吹得人面上寒涼,趙衡禁不住打了噴嚏。錦公公側首瞧她一眼,道:「公主,不若進屋裡候著罷,屋裡暖和。」
趙衡正欲推辭,錦公公又蹦出一句:「公主若是受涼染了風寒,太傅恐要憂心。」
她微愣,心裡打了個突,錦公公這句話似是看出她與沈驚松之間有什麼。
正驚疑著,她忽然想起自己將謝頤藏至於老醫館中張顯率兵前來搜查時,沈驚松和錦公公是前後腳來的,多虧了他倆,才算給於老解了圍。
否則按張顯的性子,定會把於老以及醫館一干人等帶走問話。
當時錦公公說是奉了皇后的旨意請於老進宮為太子診脈,可時機哪裡就有這麼巧,張顯前腳來,錦公公後腳就到。
趙衡目光一凜,「你……」
錦公公朝她行了個禮,輕聲道:「公主進屋罷,眼下正需您養精蓄銳的時候,這關頭千萬別病了,免叫太傅分神為您擔憂,外頭有老奴看著。」
此番話,已是解了她未出口的疑惑。
這錦公公,確實是沈驚松的人。
難怪這宮裡發生了什麼事,從來都瞞不住沈驚松。
趙衡不再推辭,進了屋,片刻後又拿了個小暖爐出來,遞給錦公公。「夜深寒涼,錦總管您也仔細著點身子。」
錦公公噯了聲,心下熨帖。
都說慶陽公主心底仁善,當真半分不假,對待他這個閹人,都無半分蔑然。
錦公公提著小暖爐,立在這一方露天的小院中,吹著寒風,非但不覺冷,反而周身皆暖洋洋的。
如此等了半個時辰,堂屋裡便傳出些許聲響,片刻後,竟是邵皇后推門而出了。
錦公公忙上前,「娘娘。」
邵皇后瞥了眼他手裡的暖爐,「時候不早了,該回宮了。」
趙衡聽到動靜從廂房裡走了出來,疑惑地問了句:「娘娘,您不看看孩子嗎?」
邵皇后神色冷淡:「不必。」頓了頓,又道:「小皇子和玉璽都留你府上,一切照舊,本宮之前撥給你的那五十個女郎,讓她們仔細護著小皇子,但切不可讓任何人察覺不對勁。」
趙衡應是,低聲問:「張顯那兒?」
邵皇后蹙起了眉,很顯然這個問題對她而言有些棘手。
任憑哪個男人聽到自己的女人生下別人的孩子,都不會心平氣和。
眼下這時候,容不得張顯做出一點衝動之事。
邵皇后沉吟道:「他那兒,我來說。你不必插手。」
趙衡垂眼道是,送邵皇后和錦公公離開後,又折回薛氏的院裡。
薛氏大概是真的嚇住了,渾身癱軟地坐在地上,趙衡喊了她好幾聲,她才回過神,驚魂不定地抬眼對趙衡道:「公主,皇后娘娘說要將孩子過到她名下,待她過幾日向陛下說明情況,就請封孩子為太子。」
趙衡朝她笑了笑:「那便恭喜你了。」
「不!」薛氏尖叫一聲,抱住趙衡的腳,「公主,孩子不能進宮,進宮他就要沒命了。」
「噓——」趙衡將手抵唇邊,「別吵醒了孩子。」
薛氏剎住話,才聽趙衡輕聲道:「放心罷,皇后這幾日不會有空惦記抱孩子進宮,張顯也不會來找你麻煩。」
住在公主府將近一年,薛氏早已摸清趙衡是什麼性子,她雖好相處,但從不輕易允諾。一旦許諾了,就必定會做到。
因此薛氏放了心,鬆手放開趙衡,俯身道:「倘若能平安度過此劫,妾願意吃齋念佛每日為公主祈禱長壽平安,也為立秋與立冬兩位姑娘……」
話未說完,趙衡冷下臉,目光森然地看著她。
薛氏頭皮一麻,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垂下眼不敢再看趙衡。
「永遠都不要再提她們倆。」趙衡輕聲道。
立秋和立冬這筆帳固然是該算在張顯頭上,可若無薛氏一開始的算計,兩人不會在她新婚當夜被活活地打死。
不與薛氏計較,是念著她一介女流,又帶著個幼兒,境況可憐,但這並不意味著就能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