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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3:46:28 作者: 水清墨
停在最後一位時,恰好數到二十三。
翠玉軒包括大皇子在內,共計二十三人。
此刻一個不少,都躺在宮牆下,無一絲活氣。其中,有一具身形矮得多,一看便是只有十餘歲的孩童。
邵皇后只覺得卡在喉嚨里那口氣,終於提了上來,慢慢地道:「去……」才吐出一個字,便有一股腥甜噴涌而出,嘴邊溢出了一抹血。
緊接著,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娘娘!」
天微微亮的時候,汴京城內的東西早市一開,便有一條消息長翅膀似的飛入老少婦孺的耳中——廢太子歿了。
「據說是昨夜宮裡起了場大火,把整個宮殿的人都燒死了,火勢太大,宮裡侍衛為了撲火,還有好些人被燒傷了。」
「不是說現下宮中戒備森嚴,好端端的怎麼會起火?會不會有人故意放火?」
「宮裡如今都被皇后把持著,誰有那膽子敢對廢太子下手?」
「莊妃啊。」
「可莊妃不是給陛下下毒,已被皇后圈禁了?」
「你還真信莊妃給陛下下毒了啊?一個剛死了孩子沒依仗的寵妃,腦殼被門夾了,都不會幹出這等自尋死路的事。」
「那你的意思是這是皇后陷害莊妃的?」
「慎言,我可沒這意思,我就說兔子被逼急了也咬人,那莊妃好歹也出身世家,喪子之痛還未過去呢,就連同家族一塊兒被逼到絕境上,焉知她和莊氏一族不會狗急跳牆,做出什麼同歸於盡的事來……」
眾說紛紜間,無人注意有幾輛馬車從鬧市中穿行而過,往西城門而去。
而居中的那輛馬車裡,此時正坐著據說已葬身火海的齊雍文。
隔著薄薄的車簾,齊雍文能聽到外頭眾人們都在議論些什麼。但他面色卻十分平靜,並無一絲悲茫或是惶然。
那一日,他向沈太傅求助。
沈太傅道,若他真下了決心遠離宮中紛爭,會想辦法將他送出宮。但這也意味著,此一去,將是山高路遠,他與父母,再無相逢之日。
他沒有一絲猶豫便點頭答應了。
為了爭權,他的母后給他父皇下了毒,走到這境地,父母之間再無轉圜的餘地。他夾在中間,左右皆為難,除了眼睜睜看著母后將父皇折磨致死,別無他法。
與其看著父皇死在母后手裡,不如他先死在所有人心中。
他死了,需要一位傀儡皇帝的母后會留父皇活得久一些,時運好的話,甚至會讓他活到老死。
而他遠離宮中,太傅給他留的錢財,足夠他此生富貴無憂,去做一些他自己喜歡的事情。
馬車迎著晨曦駛出城門,齊雍文掀起一角車簾,回望一眼城門,面帶不舍,但隨著馬車愈駛愈遠,他臉上慢慢綻出一抹鬆快的笑。
這一別,他此生不會再回汴京。
江山社稷、民生重責、爭權奪利這些統統都與他無關。
他會找個山清水秀之地,買個宅子,養幾隻雞鴨,種兩塊菜地,悠閒餘生。
第74章 風起
大皇子因年紀小,後事一切從簡辦,前朝官員僅有一品大員進宮憑弔。
因齊氏皇陵還未來得及選址建造,待過完大皇子哦頭七後,便將他送去皇寺里停靈,待日後皇陵建好再行喪葬之禮。
到了頭七這日,趙衡身為大皇子的義姐,也動身進宮憑弔。
她原本以為會見到一個滿面悲痛的邵皇后,不料進宮見到人,邵皇后依舊是平常那個端莊的邵皇后,只是臉色略比往日蒼白一些,但接物待人卻仍然得體讓人如沐春風。
大皇子的死,縱然邵皇后悲慟,形容憔悴,卻不至於就此讓她垮了心氣。
到底是陪武德帝一起打下江山的人,邵皇后身上的那份堅忍叫人佩服。
趙衡心中有了計較,弔唁過後,便站到一旁,待邵皇后將其他官眷應酬妥當,得了一個歇息喘息的空隙,她方上前去,低聲道:「娘娘,阿衡有話同你說。」
邵皇后眼中划過一絲訝異。
這個慶陽公主,過去一年來,一直低調行事,恨不能將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平常宮裡有什麼宴席,她能不來就不來,實在推脫不過的,出席後,也就在她面前露下臉,便又湮滅於眾人之間,絕不冒尖出頭。
唯一的高調時候,也就是去歲那場賞梅宴上,她將丁燕送進宮裡來。
邵皇后摸不准這位慶陽公主盤算著什麼,但她能肯定的是趙衡忍得下亡國家破的恨和認仇人為義為母的屈辱,說明她心中必然有什麼圖謀。
可惜自己派人盯了她一年,雖知她有幾次異常的舉動,卻始終不知她想幹什麼。
邵皇后神色淡淡地點了下頭,帶著趙衡轉身進了偏殿裡。
「說罷。」喪子之痛一到了人後,就壓不住了,邵皇后便沒往日那份耐心和趙衡繞彎子,開門見山地道:「你找本宮要說何事?」
卻見趙衡神色肅穆,壓低聲道:「娘娘,傳國玉璽在我府上。」
邵皇后臉色頓變:「傳國玉璽怎麼會在你府上?」
趙衡道:「我原也不知道在我府上,是前兩日我去薛氏的院裡時,偶然撞見的。」
薛氏?
那不是替張顯生了一個兒子的侍妾嗎?
傳國玉璽怎麼會在一個妾室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