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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3:46:28 作者: 水清墨
讓位詔書,可以讓人代寫。
但沒傳國玉璽加蓋,這一紙讓位詔書就是名不正言不順。
而武德帝也知道,一旦自己吐出玉璽的下落,他和莊妃以及莊氏一族都會沒命,所以寧肯忍著毒發時彷如萬蟲噬咬的痛苦,也不願向邵皇后低頭。
「太傅先前上課時,曾和我說過天家無情,那時候我不相信。後來我去春獵遭刺殺,看著父皇母后為我急得寢食難安,我更不相信天家無情這句話。」齊雍文低下頭,聲音也漸漸低了下來,「但後來我信了,如今更加深刻明白了這話的冷酷,原來人真的能為了皇位,拋棄幾十年的夫妻情、骨肉親情。他們能,我也能。」
這最後一句,多少有些負氣的意味。
沈驚松伸手覆在齊雍文的頭上,輕輕拍了拍,「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或者為利放棄骨肉至親,或者為骨肉至親放棄無上尊榮。殿下不必因他人的選擇而改變自己,凡事隨心就好。」
齊雍文抬起頭,雙目含淚地看著沈驚松。沉默了一會兒,他忽然道:「前兩日父皇下了廢儲詔書後,他把傳國玉璽給我了。父皇和我說,不管以後他有多少個兒子,他心中永遠都最愛我,太子之位也只會為我而留。」
那一枚傳國玉璽,是昔日沈驚松跪迎武德帝入宮後,親手交給武德帝的。
也正是因為沈驚松交出了傳國玉璽,武德帝才會這般信任他重用他,從未懷疑他別有圖謀。
沒想到,武德帝竟會把如此重要的東西交給兒子。
沈驚松心中驚訝,又聽齊雍文乞求道:「太傅,你一向聰明,你想個辦法讓我見一見父皇好不好?我把傳國玉璽給回父皇,這是他保命的東西,我拿在手裡,我怕有朝一日我會變成母后那樣的人,為了那個位置,放棄父皇。」
「可是殿下,即便你將傳國玉璽還給了陛下,如今宮中朝政,皆已被皇后娘娘控制,陛下依舊還是受制於皇后娘娘。」沈驚松一針見血地道,「傳國玉璽或許能讓陛下性命無憂,苟延殘喘般活著,卻並不能改變陛下如今的困境。」
「而我,也註定會成為母后手裡的傀儡皇帝。」齊雍文喃喃道,「待日後我長大了,不肯做傀儡,必然也要和母后兵刃相見。」
「如今的局勢就如眼下的這一盤亂棋。」沈驚鬆緩緩道,「殿下若不想成為這局裡的棋子,便只有一個選擇,跳出棋盤,做一個局外人。」
齊雍文怔怔看著這一盤亂棋,半晌,忽然道:「我明白了。」ωww.五⑧①б0.℃ōΜ
他起身,朝沈驚松彎身一揖,語氣堅如磐石:「還請太傅助我。」
待到暮色時分,沈驚松終於從宮裡出來,他手裡提著個食盒,說是大皇子賞他的糕點,宮門的侍衛揭開看了一眼,便放行了。
待上了自家馬車後,沈驚松將食盒放至一旁,臉上倦容微顯,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按了按額角,然後溫聲對趕馬車的小廝道:「到家後叫我,我睡一會兒。」
沈府離皇城很近,馬車走一刻鐘便也就到了。
小廝念著自家主子一早便被叫進宮中,到了傍晚才出來,勞心勞神,有心想讓他多睡一會兒,到了家門口後,便沒停下,而是繞著整個沈府走了好幾圈。
待走到第五圈的時候,沈驚松終於無可奈何地開口了:「你與其再繞圈子讓我靠著馬車打盹,不如早點讓我回家裡,躺著睡更舒坦。」
小廝「嘿嘿」笑了兩聲,將馬車停在門口,撩開車簾往裡一瞧,「公子您醒著吶。」
沈驚松「嗯」了聲,仍是一臉倦容,提著食盒彎身下了馬車。
一個門房回府通報,一個門房上前來,一邊從小廝手裡接過韁繩,一邊道:「公子,公主在府里等您半天了。」
沈驚松往前走的腳步一停,以為是自己太過勞神而累出了幻聽,身後小廝驚訝地問道:「你說誰在咱們府里?」
「公主。」門房答道。
「哪個公主?」
「還有哪個公主?當然是慶陽公主。」門房白了小廝一眼,牽著馬往北側門馬廄的方向走了。
沈驚松提著食盒,快步走回府。
家裡的老總管聞訊迎出來,一邊伸手欲接過沈驚鬆手里的食盒,一邊笑道:「公主在書房裡候著。」
沈驚松側身一偏,沒把食盒給老總管,只道了句:「我知道了。」便越過老總管,往書房去了。
書房裡,趙衡正在躺在臨窗的那張搖搖椅上看書,立夏坐不住,在書房裡走來走去,一會兒給趙衡倒茶,一會兒遞點心,一下午的時光耗盡,眼看天都快黑了,仍不見沈驚松的人影。
立夏不免有些不耐煩,眼巴巴地喊了聲公主,「要不,奴婢去外頭給你買只燒鴨回來吃?」
趙衡抬了抬眼,含著笑道:「等得不耐煩了?」
立夏點點頭:「沈驚松這府里大雖大,可也忒無趣了,到處都擺著書,奴婢想找個寬敞的地方打幾套拳消遣時間,都找不到。」她說著,語氣就忍不住帶了點兒抱怨:「公主,下回咱們再來找沈驚松,可千萬別來他家了。奴婢寧願上外頭等去,外頭好歹人多熱鬧,能打發時間。」
這話正好被走到書房門口的沈驚松聽到,微一愣,隨即抬手在門廊上輕輕敲了兩下,方走進書房,面帶歉意地道:「抱歉,讓公主和立夏姑娘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