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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3:46:28 作者: 水清墨
魏勝這人心思不深,因此武德帝也不與他打機鋒,只端著一臉寬和的笑容,問道:「聽說昨日沈驚松去你家了?」
「是過了午時上門的。」魏勝垂首,老老實實地答:「他來慶賀臣升官加職了,向臣討了幾杯酒喝。」
「就只是討了幾酒,慶賀你晉升,沒說別的?」武德帝笑呵呵的,狀若隨意地道:「他就沒請你幫忙為他求情?他剛被罷了官,我這案上昨晚就收了好幾封替他求情的奏摺。」
魏勝想起沈驚松的那番話,不由面露遲疑。可他抬了抬頭,覷了眼武德帝的神色,並不見怒意,思量須臾,他還是道:「沈驚松同臣說是他衝撞了陛下,理應受此責罰,並未開口請臣為他求情。」
「沈驚松一向明理。」武德帝笑容不變,「你自己的想法呢?是不是也覺得朕太過小題大做,沈驚松罪不至此?」
饒是魏勝再無心機,此刻也瞧出來武德帝一再追問此事,顯然是有些耿耿於懷的。於是他立即道:「沈驚松忤逆陛下,理應受罰,以儆效尤。」
武德帝眼尾的笑紋便深了許多,指著書案上的一盒茶葉,「這是滇州上貢的上等紅茶,朕聽皇后說你家那位愛喝茶,你拿回去給她喝。」
魏勝頗為受寵若驚地領了那盒茶葉。
臨走前,武德帝意味深長地囑咐他:「你如今身居要職,須得打起精神來應對公務,可容不得一點疏忽。」
兩人之間的談話,很快傳到邵皇后耳里。
太子正好也在場,待回稟消息的內侍退下去,他便一臉疑惑地問:「母后,你想知道父皇同魏勝說了什麼,為何不直接問父皇,反而要問父皇御書房裡伺候筆墨的內侍?」
邵皇后眼神溫柔地看著太子,輕聲道:「若你父皇肯說,母后何須去問旁人。」
過了十歲,就到懂事的年紀了。
邵皇后並不想看到太子還像從前一樣懵懂不知人心險惡,因此帝後之間的隔閡,她也不介意讓太子知曉了。
都說皇家無情義,眼下邵皇后也深刻體會到了。太子病重時,她狠得下心不念母子情,放棄太子,如今武德帝也狠得下心不顧夫妻情,先是調走張顯,又罷了沈驚松的官,她沒了張顯,太子沒了太傅,母子倆已陷入無人可用的境地里。
「你父皇忌憚母后越權,如今前朝的事,瞞得密不透風。」邵皇后將手搭在太子肩上,低下頭面露一絲苦澀,「母后知你今日過來是為了沈驚松求情,但罷他官是你父皇的意思,母后也無能為力。」
太子的小腦袋喪氣地耷拉下來,可過了片刻,忽然又覺得不對勁,抬起臉,直勾勾地看著邵皇后:「不對呀母后,宣威將軍被調去建行宮一事已成定局,沈太傅這麼聰明,怎麼會在這時候反對父皇的旨意,這其中一定有內情。母后你能不能召沈太傅進宮,我要當面問他原因。」
邵皇后一頓,召沈驚松進宮自然不是什麼為難的事情,可她更驚疑的是太子的態度。
「我同你父皇生分了,你竟一點不在意?」邵皇后忍不住問出聲。
不料太子反問道:「母后與父皇不是早生分了麼?」
邵皇后一怔。
「在我夢魘纏身,病重之時,父皇急得幾夜沒睡好,那會兒母后卻想著要同父皇再給我生一個弟弟。為此,父皇還同母后吵了一架。」太子神色淡淡地道,「我以為,從那時候起您二人之間就已經生分了。」
帝後不和,宮中內侍皆憂心忡忡,連他這個太子都被忽略了。
唯有沈驚松,時常晝夜守在他身旁,衣不解帶,從未怠慢。
邵皇后臉色微變。
太子已起了身,語氣恭敬地向她告辭:「召沈太傅進宮這事讓母后為難了,是兒臣不是。前朝政事不便勞煩母后,兒臣去求父皇。」
「文兒!」邵皇后忙道,「母后不為難,母后明日就召沈驚松入宮,讓你見他。」
太子齊雍文定了定神色,躬身行禮道:「兒臣謝過母后。」
待太子走後,邵皇后喃喃道:「文兒也同本宮生分了。」
隨侍在旁的錦公公彎著腰,「許是殿下聽了什麼風言風語,誤會了娘娘……」
「這不怪文兒。」邵皇后截斷了錦公公的話,「是本宮讓他寒了心。」
次日一早,邵皇后果然將沈驚松宣進宮裡。太子坐在她身側,目光一直往門外飄,遠遠見到沈驚松不疾不徐地走過來,他立刻起了身,滿臉欣喜地道:「太傅來了。」
話說著,太子已經提腳迎了上去。
邵皇后坐著不動,看著太子的背影,眼裡的笑意淡了。
沈驚松走到門前,太子也跨過門檻,笑眼彎彎地看著他:「太傅。」
「殿下。」沈驚松屈膝俯首,他如今無官身,見了太子得行跪禮。
但太子眼疾手快,伸手一攙,沈驚松膝蓋還未著地,就被攔了下來。
「太傅不要折煞本宮。」
沈驚松這一禮也就沒跪下去,因為殿裡的邵皇后也開口了:「沈太傅來了,快進來吧。」
她依舊稱他為沈太傅。
沈驚松微微一笑,邁步走進殿裡,向邵皇后行禮。
邵皇后面帶微笑,道了句:「沈太傅無需多禮,坐吧。」
待沈驚松坐下,太子也亦步亦趨地挨著他邊落了座,目光炯炯地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