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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3:45:15 作者: 餘一尾
按說前日阮秋色出逃, 衛珩本可以立刻讓人將她捉回王府,或是去找她當面說個明白——只要摘下面具讓阮秋色看看他的臉,想來她對這樁婚事就不會這麼牴觸。
可衛珩偏不這樣做。他只是默默地跟在阮秋色身邊,瞧她每日都做了些什麼。
「你這人是當奶媽當上癮了吧。」雲芍利落地付了錢,將酸梅湯遞到他唇邊,「說好了出來陪我逛街, 怎麼還是一門心思想著你們王爺?」
時青耳根有些發紅, 卻還是順從地喝了一口,然後接著道:「真不用去勸勸嗎?婚禮在即,新娘子卻還在外面瞎逛,王爺又是一副冷眼旁觀的樣子……」
「真是的,酸梅湯都堵不住你的嘴。」雲芍嗔他一眼,「你們王爺性情彆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八成是因為阿秋聽說他面容可怖就想逃婚,心裡有氣唄。你讓他這時候去用好皮相吸引阿秋, 那不是妥妥的『以色事他人』麼?他那樣心高氣傲的人,能願意才怪呢……」
其實剛剛得知阮秋色逃出王府時,衛珩心裡是有些怒氣的。然而此時此刻,他看向阮秋色的眼神里,更多的是饒有興趣的探尋。
阮秋色拐過了一條街,停在了一家小酒館的門前。這家館子的羊湯出了名,但她最喜歡的還是店裡的酒。
「姑娘怎麼一個人來?裡面請,」見她一個女子,店主老林頭愣了愣,忙迎上來道,「您想來點什麼?」
阮秋色茫然地「啊」了一聲。她是這家館子的常客,老林頭怎麼像是不認得她一般?
哦,可能是因為今日她穿了女裝的緣故,又或者是老林頭當年那輕微的眼疾,這幾年又厲害了許多——就在她想不起來的這幾年。
「那就……梅花釀吧。」她悶悶地應了一聲,將包袱放在一旁的座位上,「明日有一樁大事,該喝好酒。」
衛珩也走進店裡,在她身側不遠的桌邊坐下。
老林頭麻利地端來了酒,還附贈了兩碟小菜:「是呢,明日京中可有樁大喜事——咱們那位大理寺卿寧王殿下,終於要成婚啦——」
聞聽此言,阮秋色本就心事重重的臉色更垮了幾分。她接過老林頭倒滿的酒杯,猛地喝了一口,就聽老人家神神秘秘地湊過來又道:「聽說要娶的是書畫天才阮侍詔家的女兒,她以前是我們店裡的常客,人很活潑的……」
瞧見阮秋色的表情,衛珩忍不住抿唇笑了笑。老林頭可謂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兩日他跟著阮秋色,發現自己的未婚妻東奔西跑,竟是在四處打聽著自己未來的夫婿。
她先是在東西兩市有名的說書攤子上聽了半日的鐵面閻王拍案驚奇,又向見多識廣的說書先生們打聽,那寧王破獲的案子中,苦主們家住哪裡——她倒是很聰明,沒有偏聽偏信那些怪奇傳說,而是打算親自去查問第一手的資料。
這京中親眼見過寧王斷案的人不少,衛珩也知道從他們嘴裡聽不到什麼好話,無非是些「凶神惡煞」,「冷酷無情」的字眼。畢竟他查案時只關心線索,那些死者家人的哭求向來是懶得多聽的。
正如他也並不關心阮秋色從那些人口中聽到了什麼,反倒是被她打聽自己的這份心意取悅到了——即便阮秋色在失憶的狀態下逃婚,也並非是要一意孤行地取消婚事,而是想多打探些信息來做最後的決定。
只是這一圈打聽下來,阮秋色果然越發心事重重。
「那寧王也是很有意思,放著京中那麼多名門淑女不娶,偏要娶阮家那個不著調的假小子!誰知道他是不是有什麼怪癖……」
老林頭方才起了個話頭,店裡的酒客便順勢議論了起來。
有個書生嘆了口氣道:「就是,那阮秋色雖然畫得一手好畫,可名聲是著實不好聽啊。不然也不會蹉跎到快二十了還沒人敢上門提親,不是嗎?」
「寧王自己不也是個奇葩?戰場上毀了容貌,性情又乖戾,京中哪個名門敢把女兒嫁他?」
「以寧王的身份,就算娶不到貴胄之後,娶個尋常官家小姐還是綽綽有餘的。」有個賊眉鼠眼的男人酒氣上頭,淫·笑著道,「可他一直不婚配,說不得是有那個……斷袖之癖吧?你們別忘了,那阮秋色不正是喜穿男裝嗎?」
他同桌的酒客鬨笑一通:「你小子倒是機靈!寧王打得好算盤,那阮秋色不光像個男人,能滿足他的喜好,還能給他傳宗接代,這可真是一石二鳥的妙計啊——哎,你幹什麼!」
只見阮秋色徑直走到那桌人面前,抄起桌上的酒罈,迎頭潑了那些人一臉。便宜的烈酒滲入眼,辣得那些人嗷嗷叫喚起來:「哪裡來的小賤人!」
「姑奶奶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你們口中像男人一樣的阮秋色!」阮秋色叉著腰,將看過的江湖話本中女俠的台詞說得擲地有聲,「你們編排我也就罷了,方才那樣詆毀寧王,不怕他將你們抓進大理寺,折磨個生不如死嗎?」
衛珩執杯的手頓在了嘴邊,一時有些哭笑不得:怎麼阮秋色口中的他,聽起來反倒更加窮凶極惡些?
那群人為首的漢子揉著眼睛站了起來,足足比阮秋色高了一個頭:「竟敢在這裡胡說八道——那阮秋色明日大婚,今晚定是在家裡梳妝打扮著,怎麼會跑來這小破酒館喝酒?」
阮秋色一愣,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倘若再鬧下去,要不了半個時辰,自己方才的所做所為就會流傳在盛京街頭巷尾:阮家那女兒離了大譜,大婚前夜去西市喝酒,還同人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