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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3:45:15 作者: 餘一尾
「這又與裴昱有什麼關係?」皇帝被她這莫名其妙的發言攪得一頭霧水,見阮秋色抿唇不答,他沒好氣地對身旁的侍從道,「方才就讓人去找寧王,怎麼還沒找來?」
這一場圓滿順利的送別宴,竟然是以這樣的鬧劇收場,皇帝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他對阮秋色多少有些了解,亦是不信她會將昭鸞公主推落江中,可這羅公公言之鑿鑿,阮秋色又像是隱瞞了什麼,無法證明己身清白。
倘若衛珩在這裡,許是三言兩語就可以破了這難解的局面。是以皇帝急著尋他,讓他收拾這爛攤子。
誰知那羅公公一聽到「寧王」二字,忽地渾身一抖:「陛下!您如何能讓寧王來查此案?」
皇帝本就對羅有德的證詞心存疑慮,見他似是心虛一般,便冷哼一聲道:「他的人惹出了事,難道不該給朕個說法?別的不說,寧王斷案之才,朕信得過。」
「陛下!」羅公公發出一聲悽厲的長呼,跪地叩首道,「這阮畫師是寧王愛妾,他怎會秉公處理!聽聞寧王通曉百種酷刑,他又如何會放過老奴?老奴所言字字為真,陛下若是不信……」
他站起身來,顫顫巍巍地退後幾步,直退到瞭望月台邊:「與其讓寧王來審老奴,還不如老奴用這條性命證實自己所言不虛!」
說著,他縱身一躍——
說時遲那時快,離羅內官最近的阮秋色猛地撲上前,扯住了他的衣袖。
她這舉動完全是出於直覺——這老人莫名其妙地污衊於她,背後必有因由,因而不能讓他就這麼死了,須得留他性命待衛珩查個清楚才是。
卻不成想那羅內官身子竟比她想像中沉重,在被她抓住同時,竟又反手一扯,反將阮秋色帶著雙雙墜入了江中!
這變故來得太過突然,岸上的人竟都瞠愣了片刻,才想到要去救人。江水湍急,一瞬間便將人衝出了幾丈,等阮秋色被救起時,已經陷入了昏迷。
而那羅公公……
「怎麼,寧王無言以對了嗎?」冷冷的女聲打斷了衛珩的沉思,「你既精通律法,那哀家倒要問問:阮秋色謀害北越公主,究竟該當何罪?」
「如今案情未明,太后的論斷恐怕言之過早。」衛珩淡聲道。
「案情未明?」太后輕叱一聲,「那羅內官親眼所見,又以自己的性命做了擔保,難道還算不上鐵證如山?」
「太后口中的『鐵證如山』……」衛珩雙眼微微眯起,審視地看向太后,「在我看來,倒更像是死無對證。」
那羅有德似是早就籌劃好了自己的死亡,落水後毫無掙扎不說,袖中還裝了不少石塊,侍衛將他撈起時早已氣絕。
「你這是何意!」太后揚眉怒道,「就為了保你那未婚妻,便想顛倒黑白?你——」
「母后。」在一旁沉默許久的皇帝忽然出聲打斷道,「今日之事著實蹊蹺,眼下最緊要的還是早些找到公主。至於公主落水的真相,等阮秋色醒來再問也不遲。」
太后還想說什麼,卻見皇帝面色已是不豫,於是只得恨鐵不成鋼似的看他一眼道:「……也罷。哀家暫且回宮為昭鸞公主誦經祈福,至於那阮秋色……」
「不勞太后費心,」衛珩垂眸,拱手道,「等她醒了,自會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
翌日清晨。
時青端著藥碗,跟在吳酩身後進了長風殿。見衛珩合衣靠在阮秋色榻邊,雙目闔著,似是疲累至極地睡了過去。
想起昨夜的兵荒馬亂,二人不由得放輕了腳步。時青才剛無聲無息地將藥碗擱在桌上,便聽見身後衛珩道:「如何了?」
「水下仍未發現公主蹤跡,裴世子疑心她被衝上了岸,正帶人沿著河岸去找。」
時青目中含憂,接著道:「那羅內官屬下也查過了。十多年前,先帝攜后妃群臣來西林苑遊獵時,太后馬匹受驚,他救駕有功,才升任了西林苑的掌事內官。只是他與太后這些年並無錢財往來,他自己亦無親眷,也不知是為何要拼上性命去誣陷阮畫師……」
這便是沒有一個好消息。
衛珩垂首看著靜靜躺在榻上的阮秋色,她唇色有些蒼白,面頰也不復往日的紅潤。
「是本王大意了。」衛珩嘆了口氣道。
「這並非王爺的錯。」時青寬慰道,「昨夜的事疑點重重,誰能想到昭鸞公主會特意繞開暗衛耳目,帶著阮畫師去那望月台呢……」
衛珩搖了搖頭,似是不欲多談,只抬眼望向吳酩:「她為何還不醒?」
吳酩走上前,搭了搭阮秋色的脈搏,才道:「這脈象倒是平穩,昨夜嗆的水也都及時控了出來。遲遲未能醒轉,怕是和她腦後的瘀傷有關……」
昨夜阮秋色昏迷,西林苑中的御醫判斷是嗆水所致。衛珩放心不過,又叫了吳酩細細檢視一番,才發現她腦後有處腫塊,許是落水時與那羅內官衝撞所致。
「頭顱受撞不是小事。顱內為腦,腦為髓之海,靈機記性皆在其中。」吳酩先是說得煞有介事,見衛珩面色一沉,趕緊又補充道,「但既然她脈象無異,想來這傷也無大礙,暫且靜候些時日也無妨。」
衛珩並沒從他這話里體會到多少安慰。他伸出食指在阮秋色頰邊輕輕一點,聲音輕得像是自言自語:「原本就只有一點小聰明,這一撞豈不是要傻個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