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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3:45:15 作者: 餘一尾
宮女蘭芯自盡,不過是前天的事,阮秋色卻覺得恍若隔世一般。她想起那天晚上,她曾將蘭芯的死狀仔仔細細地畫給衛珩看過。當時衛珩並未看出什麼異常,卻又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在書房裡沉思了許久。
既然有些不對勁,那就不該立刻結案吧?
時青與阮秋色對視一眼,見她目帶遲疑,微微搖了搖頭,便回道:「此案茲事體大,不若等王爺精神好些……」
「不可不可,」那宦官急聲道,「這案子一日不結,後宮便一日不寧,皇上掛心不說,太后更是不得安枕,催促了好幾回。委實是拖不得啊……」
阮秋色原本安靜地站在時青身後,看他與那宦官周旋。然而一聽到「太后」二字,她忽然心裡一動,生出了一個念頭。
素若本是衛珩母妃貼身的侍女,生前又似是與太后身邊的大太監卓一川有什麼牽連,她的死……會不會與太后有關?
如果真是這樣,蘭芯之死就絕不會是簡單的自盡。
阮秋色腦海中隱隱串出一條線來:太后許是擔心衛珩查出什麼,才要設法阻攔。先是讓他驚懼症發作,又在他昏迷的當口催促結案——倘若衛珩手底下的人稀里糊塗地應了,此案便板上釘釘,再無翻案的可能。
思及此處,她趕忙上前一步,向那宦官拱手道:「請公公回稟陛下,王爺認為此案尚有疑點,還需要繼續追查下去,不能結案。」
那宦官面有難色:「可若是不能結案,王爺又不能拖著病體入宮查案,這什麼時候才能給皇上和太后一個交代啊……」
「公公無需多慮。」阮秋色答道,「王爺精神尚可,只是不能出戶。在他康復之前,可以由我做他的眼耳喉舌,替他入宮找尋線索。」
她頓了頓,避開了時青略帶擔憂的視線,接著道:「相信以王爺的斷案之才,即便是無法親臨,也定能很快將這案子查個水落石出的。」
***
「阮畫師是打算自己去查素若蘭芯一案的真相?這太冒險了。」
送走了宦官,時青便不贊同道,「聽傅大人的意思,王爺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阮畫師若不能很快查出個結果,皇上定會懷疑。到時候怪罪下來……」
「倘若王爺醒著,一定不會同意結案的。」阮秋色搖搖頭,打斷了他的話,「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左右我也看王爺辦了幾個案子,加上時大哥的輔助,總不至於一無所獲。」
時青苦笑了一聲,總覺得她將斷案想得太簡單了些。但是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好點頭應道:「那……阮畫師打算從何處查起?」
阮秋色摩拳擦掌:「自然要先查驗案發現場,找找先前漏掉的蛛絲馬跡。」
「阮畫師打算馬上入宮?」時青遲疑道,「可是……」
「不不不,不用進宮。」阮秋色搖了搖頭,用手指輕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時大哥忘了我的拿手好戲?那現場裡每一個細節,都在我腦袋裡裝著呢。」
然而苦思冥想了兩個時辰後,阮秋色不得不承認,破案這樣的事,還是該交給專業的人。
「根本就沒什麼異常啊……」她搬了把矮凳坐在衛珩床邊,兩手托著臉,撐在床沿上唉聲嘆氣,「門是從裡面上的鎖;蘭芯身上也只有腕上一處刀口;太醫說了沒有中毒;遺書的字跡也與往常無異,不像是受人脅迫而寫……」
半天也沒想出個頭緒,阮秋色不禁有些懊喪。她胡亂撓了撓頭髮,又抓起衛珩的手,貼在自己額上,妄圖從他身上吸取一些斷案的靈感:「王爺,你覺得蘭芯身上到底是哪裡不對勁?給我點提示也好啊……」
衛珩的手背細膩光滑,比她額上溫度高出許多。阮秋色拿頭像小狗似地胡亂蹭了蹭,腦中還是空空,沒多出半點靈感。
衛珩要是醒著,多半又要笑她犯蠢的。
阮秋色將他的手攏在掌心,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又道:「要不,你給我托個夢?」
話剛出口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好像只有故去之人才能託夢?
「呸呸呸!」她趕緊摸了摸木質的床柱去晦氣,「王爺我是胡說的,你可千萬別理我!」
***
阮秋色真的做了個夢。
她原是趴在衛珩床邊想著案子,想著想著意識便朦朧了起來。再清醒時,人已經站在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房間裡,身體不聽使喚似的,向前走了幾步,在妝檯前坐了下來。
阮秋色很快就意識到這是個夢——因為鏡子裡映出的,是宮女蘭芯的那張臉。
怎麼回事?難不成衛珩真的託了夢給她?
阮秋色心裡亂七八糟地想著,手腳卻已經不聽使喚地自己動了起來,撲粉,描眉,畫眼,點口脂,鏡中女子蒼白的面上漸漸有了血色。
這妝容與蘭芯遺體上別無二致,阮秋色突然明白過來,她是夢見了蘭芯自盡前的情狀。
許是因為知道這是個夢,她並不覺得十分害怕。梳妝過後,她打開衣櫃,從中取出了一套純白的衣服。阮秋色一眼便認出,這便是蘭芯自盡時身上穿的那件。
她身處在蘭芯的身體裡,一層一層地穿起了衣服。最後束上腰帶,挽成個同心結,便向著床榻走了過去。
阮秋色心裡「咯噔」一跳:這是……要割腕了嗎?
雖說是在夢裡,可一想到割腕,她還是覺得有些恐懼。她身不由己地在床上坐下,手心裡突然多出了把刀子,正搭在她左手腕上比劃,不多時,刀鋒一豎,眼看就要狠狠地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