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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3:45:15 作者: 餘一尾
見他似是有反應,阮秋色趕緊傾身過去擁住他僵硬的身子,一邊撫著他的背,一邊在他耳邊一迭聲道:「王爺別怕,我在這兒陪著你呢……」
她盼著衛珩能感知到她的存在,別像從前一樣徹底失去意識。好歹這些日子衛珩一直在接受傅大人的治療,總該有些效果了吧……
阮秋色心裡亂七八糟地想著,餘光看見衛珩嘴唇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
她急忙將耳朵貼在他嘴邊,果然聽見了幾不可聞的一聲:「……小心……」
她心裡「咯噔」一跳,下意識地向著四周看看,才急聲問了句:「小心什麼?」
衛珩卻再沒有應聲。
衛珩這一次驚懼症發作,比以往都要嚴重許多。一開始阮秋色還想故技重施,讓他泡在熱水裡,可沒想到這個法子失了效,衛珩入水不過一刻,便發起了高燒。
這高燒來得兇猛,傅大人用上了各種退熱的辦法,湯藥也灌了三四回,然而衛珩身上的熱度絲毫未褪。
「怎麼會這樣呢……」阮秋色對眼下這景況很是不解,「傅大人,王爺的心疾已經治療了大半個月,怎麼還發作得更厲害了些?」
她聽時青說起過,衛珩幼時見了屍體,發起驚懼症來,也是高燒三五日才會醒轉。然而遇上她之後,似是打開了心扉一般,幾次發作都是有驚無險的,再加上前些日子的治療,沒道理一點好轉都沒有啊。
傅宏偏過頭,面露難色道:「按照《醫典》中顧神醫的記述,醫治驚懼症的關鍵在於循序漸進,萬不可揠苗助長。若是讓病人過早接觸恐懼之源,症狀會比醫治前更加嚴重也未可知……」
阮秋色從他話里抓出了重點:「就是說,正因為前些日子的治療,王爺此次的發作才更加厲害?這是什麼道理?」
怎麼,治病還能將人往壞了治不成?
傅宏低垂著眉眼,長嘆了口氣道:「實話同你說,這道理老夫也是不知的。心疾難解,《醫典》中的記載全加起來,攏共也就一頁半,寫得寥草得很。況且心疾不像軀體的病症,千人千面,最考驗醫者的經驗。老夫沒有經驗,只是照本宣科而已……」
「就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阮秋色目光哀告地望著傅宏,「您可是太醫院院首,天下首屈一指的神醫啊……」
「當不得當不得。」傅宏擺了擺手,無奈道,「不是老夫謙虛,只是醫道也講究個術業有專攻。若論醫治心疾,當世首屈一指的還要數我那六師弟,可惜你們尋不著他……」
……
窗外划過一道閃電,緊接著便是陣陣雷聲,驚醒了阮秋色的沉思。
她背靠著房門,晃了晃腦袋,這才慢慢地走到床邊坐下。
床頭放著一盆涼水,阮秋色絞了條新的手巾,替換下了衛珩額上那條已被捂得溫熱的。屋子裡只剩他們二人,緊繃了一天的神經多少鬆懈了幾分,阮秋色呆呆地坐了片刻,目光又望向了身旁安靜躺著的男人。
暈黃的燈燭照著衛珩的側臉,在他面上投下半明半暗的影。阮秋色探出指尖,輕輕撫上他高熱通紅的唇瓣,又緩緩地往上,划過秀挺的鼻樑,最終停在了他鴉羽般的長睫上。
「我從前覺得,王爺身上每一處都是極好看的。」她喃喃道,「可現在才知道,還是眼睛最好看了。」
尤其是望著她的時候,像是黑夜裡至深的水潭,卻又倒映著溫柔的月光。
「你說讓我『小心』,是要小心什麼?」良久,她才輕聲問了句,「我又沒有你那麼聰明,沒頭沒腦地一句話,我怎麼知道是什麼意思啊。」
衛珩自然是不會回答的。
阮秋色嘆了口氣,慢慢地俯下身子,將腦袋靠在他胸前:「不管是要小心什麼,眼下這節骨眼,總不好讓外人知道王爺昏迷的事,所以我們對外只說你患了風疹,要閉門養病的。這樣一來,王府里也不至於人心渙散,外頭也能少些流言。」
她頓了頓,又道:「我也沒有很笨,對不對?」
衛珩的心跳勻沉有力,像是在做肯定的回答。
「對嘛。」阮秋色輕輕勾了勾嘴角,「我不笨,我會保護你的。」
***
雨下了一夜,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阮秋色夜裡看顧著衛珩,許是心裡焦灼的緣故,及至天明也沒有什麼睡意。辰時剛過,門扉輕響,時青便端著盛藥的托盤走了進來。
「阮畫師,王爺可有好轉?」
阮秋色抬手試了試衛珩額上的溫度,向著時青無奈地搖了搖頭。
時青安撫地笑了笑道:「我已經差人去打探傅大人那位師弟的下落了,若能尋到他,說不準可以一舉治好王爺多年的心病。」
「在茫茫人海中尋人,豈不是如同大海撈針一般?」阮秋色小聲嘆了口氣,「我也不奢求這個,只要王爺能趕緊退燒醒來,我就很滿足了。」
時青擱下藥碗,卻沒立即離開,只道:「還有一事要告知阮畫師。」
「什麼事?」阮秋色有些訝異。
「昨日忙亂,有些事情沒顧上去想。」時青面色凝重道,「夜裡我細細想過,才覺得王爺此番發病,是有人動了手腳。」
「什麼?」阮秋色眼皮跳了一跳,「莫非秦五爺不是自盡麼?」
可是這也說不通啊……
「是自盡沒錯,問題在於他服下的毒。」時青道,「那毒藥定是旁人給的,因為下獄之前我們曾仔細搜過秦五爺的身,絕無藏毒的可能。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