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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3:45:15 作者: 餘一尾
衛珩的話音戛然而止,阮秋色懸著最後一絲清醒的神智等了半晌,忽然覺得眼皮一暖——是他在她眼睛上落下了一個極溫柔的吻。
然後他輕聲道:「……便覺得上天實在待我不薄。」
他在黑暗中揚起了嘴角,聽見阮秋色呼吸勻淨綿長,已經進入了夢鄉。
***
許是惦記著審問秦五爺的事情,阮秋色睡得並不如往日一般沉實。衛珩剛一起身,她便也迷迷糊糊地醒轉了過來,揉著眼睛問他:「什麼時辰了?」
「還早,」衛珩行至屏風後頭更衣,隨口接了句,「你繼續睡吧。」
阮秋色搖搖頭,也坐起身來去撈外衣:「我要同王爺一起去大理寺的。」
「昨日忘了同你說,」衛珩穿戴整齊,從屏風後面走出來,「今日你不要露面為好。你在那裡,會分了秦五的注意,本王也會分心。」
「這樣嗎?」阮秋色穿衣服的動作停了下來,想了想又道,「那……我在地牢外面等著好不好?不管王爺問出什麼來,我都想早些知道。」
她這請求合情合理,衛珩自然點頭應允。阮秋色便放下手裡的女裝,只穿著中衣下了床,想去衣櫥里找身男裝換上。
經過了一夜,她身上的白衣睡得有些鬆散歪扭,領口向一邊敞著,露出了大半筆直秀氣的鎖骨。一頭烏髮柔順地垂在腰際,和主人一樣慵懶自在。
衛珩不著痕跡地垂了眼帘。他分明見過阮秋色更撩人許多的模樣,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覺出了口乾舌燥來。非要說原因的話,許是因為她從來也做不到早起,是以此刻這般悠閒起床的模樣,他從未看過吧。
阮秋色並沒注意到他別開的視線。她自顧自地伸直了腳尖,好不容易才把床那邊歪著的一隻鞋子勾上。四下里仔細一瞧,又發現另一隻落在了七八步遠的地方,定是因為她昨晚上床前隨意甩脫的緣故。
總不好叫堂堂寧王大人替自己拾鞋,阮秋色吐了吐舌,站直了身子,單腿蹦躂著朝自己的鞋子進發。
沒想到才剛蹦出兩步,就被衛珩掐著腰提起身子,放回了床上。
然後折回身,彎腰撿起了阮秋色那隻繡鞋,不緊不慢地走回了她面前。
「謝謝王爺……」阮秋色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伸手去拿他手裡的鞋子,「我以後多注意些……」
她話沒說完,衛珩忽然在她腳邊蹲了下來。
察覺到他的意圖,阮秋色不由得將那隻光腳往後藏了藏:「我、我自己穿便好了……」
衛珩什麼也沒說,只握著她的腳踝往外拉了拉,又將那隻繡鞋套上了她的腳尖。
寧王大人當然沒伺候過別人穿鞋,動作便慢條斯理的,有些笨拙。阮秋色瞧著他認認真真低垂著的眉眼,忽然覺得一陣暖流從他握著她腳踝的掌心,一路淌到了心裡。
這樣的他,真的好溫柔啊。
衛珩向來內斂,連句情話都不肯好好說,更是極少做這種將溫柔傾瀉出來的舉動。阮秋色眨巴眨巴眼睛,忽然覺得這樣柔情四溢的場景有些熟悉:「王爺昨夜是不是同我說了什麼來著?我就記得你親了親我的眼皮,別的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昨夜她沒能從衛珩嘴裡纏出一句好聽的話,半夢半醒地睡到一半,似乎聽見他跟自己說了些什麼。可是一覺起來,就像做了一場夢,只剩下模糊的印象了。
「是說了。」衛珩輕咳了一聲,「說了本王一直想說,又沒能說出口的話。」
「什麼什麼?」阮秋色頓時興奮道。
衛珩替她穿好了那隻鞋,又將她趿著的另一隻也勾了上去,這才抬起頭,對上了她的眼睛。
「本王說,」他眉梢似笑非笑地挑了起來,「你再這麼毛手毛腳,等去宮裡上禮儀課的時候,可要吃苦頭的。」
***
大理寺的地牢陰冷晦暗一如往日,值守的差役卻覺得周身的空氣更添了些寒意。不為別的,只因為身旁負手走過的,戴著銀面具的男人。
衛珩有些日子沒出現在大理寺,若非必要,他也不常來這地牢。但只要他來,差役便知道,今日怕是有人要倒霉了。
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那一種。
秦五仍像昨日一般倚牆而坐,看見來人是傳說中的「鐵面閻王」,脊背突然一挺,眸中也多了些興致:「聽那丫頭說,寧王爺手裡全是折磨人的手段,可真讓人害怕。」
「你看上去並不是害怕的樣子。」衛珩站定,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那是因為,我沒打算瞞著王爺什麼。」秦五點了點頭,「制鈔的事,殺阮清池的事,您問我便答,這樣,您就沒什麼對我用刑的理由了吧。」
衛珩卻沒立即問他什麼,只說了句:「抓你比本王預計得容易不少。」
「那是。」秦五低哼一聲,「我得罪了王爺的人,您卯足了勁部下天羅地網,我是插翅也難逃啊。」
「原本也沒你說得這樣順利。」衛珩揚起一邊嘴角,「若沒有來自朱門內部的消息,要抓到你,怎麼也要再費上三五個月的工夫。」
「不可能!」秦五急聲駁斥道,「這頭一次售賣新鈔的生意,我手下的人都只知道一部分。除了朱門最頂上的那幾個人,哪有人能得到全須全尾的消息,讓官府對我們趕盡殺絕?」
衛珩淡淡地睨他:「你怎麼知道透出消息的,不是最頂上那幾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