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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3:45:15 作者: 餘一尾
「還有多遠才到?」她忍不住問了一句。
「就快到了,」那差役答道,「時護衛吩咐過,這名的犯人罪大惡極,讓我們關在最裡間的地牢,與旁的犯人都隔開些。」
他見阮秋色輕輕搓著手臂,面上的神情有些畏懼,便出聲安撫道:「阮畫師是第一次來這地牢吧?其實,這裡雖說關押了最危險的犯人,可也能算得上整個盛京最安全的地方呢。」
「倒也不是第一次。」阮秋色小聲回了句,「以前我也來過的。」
說起來她與衛珩真正意義上的初見,便是在這陰濕晦暗的地牢里。不過是幾個月前發生的事情,現在想來,真是恍如隔世一般。
想到衛珩,她心裡頓時安定了些。一路行至走道盡頭,那差役以眼神向她示意,就退至一旁候著。
最深處的那間地牢里,秦五爺靠牆坐著,正在閉目養神。
他與阮秋色上次見到時並無多大的差別。他頭髮梳理得齊齊整整,面上也擦得乾淨,除了身上的白衣沾滿灰土,整個人並不顯得特別狼狽。
察覺到有人來,秦五爺不緊不慢地抬了眼,看到來人是阮秋色,他面上的詫異一閃而過,而後竟然露出了一絲微笑來:「你怎麼來了?」
阮秋色慢慢地挪到牢門前面:「我有話要問你。」
她話剛出口便覺得自己的語氣太溫和了些,畢竟面前這人算得上她的殺父仇人,雖然她此刻仍然沒有多少實感。
「我可不一定會答。」秦五爺言畢,輕聲嘆了口氣,「倘若不是因為你這丫頭,我何至於落到如今這個田地。」
「你、你少叫得這麼親熱!」阮秋色急聲道,「你自己作惡多端,如今只是自食其果罷了!」
秦五爺點了點頭:「這樣說也不錯。只是做惡人還得做到底,當初真不該看在你是故人之女的份上,就那樣將你放回去。」
他不提倒好,一提起「故人」,阮秋色心中的怒火反而燒得更熾:「你殺了我爹,還好意思說我是故人之女?」
秦五爺目光幽幽地看了她半晌,才道:「我當年曾在你祖父手下學藝,與阮兄算是同門,稱一句『故人』也不算過分。至於後來……各人有各人的苦衷,只能說是時也,命也。」
「你也配說這『同門』二字?」阮秋色憤憤道,「你倒是說說看,你為了什麼樣的苦衷,才要致我爹於死地?」
「所謂苦衷,自然是不足為外人道也。」秦五爺低下頭道,「何況這個答案,你爹定然是不想讓你知道的。」
阮秋色深吸了一口氣:「是不是與沅貴妃的死有關?」
「你竟知道這個?」秦五爺訝然地抬眼。
「我不光知道這個,」阮秋色盯著他道,「我還知道我爹定是查出了什麼,才叫幕後的兇手設法滅了口。」
她這話不過是自己的揣測,是想學著衛珩,去詐那秦五爺。倘若真讓她說中了,興許對方會覺得沒什麼可瞞,索性將真相和盤托出。
然而秦五爺只是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突然勾唇笑了笑:「不,你什麼也不知道。」
阮秋色一愣,正想再問下去,就聽見他又道:「不用白費力氣了,我這個人最重諾了。」
他這話一說,便轉過了身去,端得像油鹽不進的鐵板一塊,任阮秋色如何追問,也是一言不發了。
「你何必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阮秋色白費了半天口舌,有些不耐地去拍牢房的欄杆,「我現在好聲好氣地問你你不說,難道非要鐵面閻王用一百零八樣大刑伺候過,你才肯吐實?」
秦五爺微微側過了身:「真有一百零八種之多?」
「當然是真的。」阮秋色言之鑿鑿地威脅道,「他不光有上百種嚴刑拷打的手段,眼睛也毒得很,一眼便能看出你有沒有撒謊。倘若不是他今日沒空來審你,看你瞞得住什麼?」
原以為秦五爺會再說些什麼,可他只是「唔」了一聲,便又轉頭面向牆壁。無論阮秋色如何疾言厲色地威脅譏諷,也是一個字也不肯多說了。
一刻鐘過得很快,阮秋色手在欄杆上拍得發紅,一時也無計可施。地牢外面匆匆走來另一名差役,在她身側小聲道:「阮畫師,王爺傳話過來,讓您速速進宮一趟。」
「進宮?」阮秋色有些詫異,「王爺有說做什麼嗎?」
衛珩今日遲遲未歸,許是出了什麼事情。
那差役搖了搖頭。
阮秋色回頭看了秦五爺一眼,知道自己今日是問不出什麼了,便虛張聲勢地丟下一句:「你等著,明日一早王爺便會來審問你,看你還怎麼隱瞞。」
她說完拔腿便走,一連走出七八步,才聽見那秦五爺的聲音低低地響了起來:「丫頭,眾生的苦楚,都在於執著二字。你爹就是破不開執念,才得了那個下場。你若執著不放,恐怕也會招致禍端。」
阮秋色站住腳,回頭冷冷地看著他道:「你這樣的惡人講兩句佛法,以後便不用下地獄了嗎?」
秦五爺也不惱,只搖了搖頭道:「你聽與不聽,這話我也是要說的。我與你爹總歸是師兄弟一場,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
衛珩派了內侍在宮門口接應,阮秋色剛下馬車,便被人帶著,徑直去向了清輝殿。
她這一路上都想著方才與秦五爺的對話。不光沒得到半點有用的信息,心裡還籠上了一層淡淡的不安。這不安讓她有些後悔——倘若是與衛珩一同過去,眼下定能審問出更多線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