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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3:45:15 作者: 餘一尾
    青雲寺就在城中,算算時辰,也不過小半日便可來回。

    衛珩點了點頭,隨口問了句:「帶的是卓一川還是溫筠?」

    這兩個算是太后的左膀右臂,平日裡也不太對付,總歸要在主子面前爭出個高低來。久而久之,太后出行時,便習慣了只帶一個。

    「是卓公公。」那內官垂首道,「太后生辰在即,溫公公今日去翰林院擬定慶典的賀詞。」

    「呵。」衛珩淡嘲了聲,懶得掩飾面上的不屑,「他倒像個文人。」

    那內官裝作沒聽出他話里的嘲諷,只小心地回了句:「殿下說的是。溫公公從前便在藏書閣中伺候典籍,肚裡自然比我們其他奴婢多些墨水的。」

    見衛珩不答,他又恭恭敬敬道:「不知太后何時回宮,怕寧王久等,要不然……」

    他正想著如何將「請回」委婉地說出口,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不咸不淡的一聲:「怎麼讓寧王殿下在門口站著?大膽。」

    來人約莫四五十歲年紀,身材幹瘦,脊背微弓,負手走來的樣子不似宦官,倒像個坐了十年枯禪的僧侶。

    「溫公公!」那內官立刻彎下身子,俯首帖耳地叫了聲,「太后還未回宮,奴才怕……」

    溫筠耷拉著眼角,低聲呵斥了一句,又對著衛珩施了一禮,輕聲道:「是宮人怠慢了,請寧王殿下進殿喝杯茶吧。」

    茶是上好的六安瓜片,衛珩呷了一口,見溫筠還在一旁袖手站著,便說了句:「本王這邊不需伺候。」

    溫筠點頭應了,退出房門之前,又說了句:「卓公公今日伴駕,許是會回來得晚些。」

    「慢著。」衛珩突然出聲攔他,「你如何知道本王要找的是卓一川,而非太后?」

    溫筠平靜無波的面容終於出現了一絲鬆動,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眼裡意味不明的笑意。

    「這話我許是不該說。」他垂下眼睛,輕聲道,「只是自打昨日撈出那具屍體,卓公公的神情便總讓人覺得,王爺遲早得找上他。」

    ***

    皇帝既然將接待來使的職責交給了阮秋色,自然也撥給了她大筆的經費。結帳時,阮秋色瀟灑利落地將一千兩的銀票拍在櫃檯上,感覺自己從未如此豪情萬丈。

    「使不得使不得,」雲來酒樓的掌柜笑著將銀票遞了回來,「我們家主吩咐過,阮姑娘是貴客,你的銀子絕對不能收的。」

    阮秋色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賀蘭家的產業壟斷了大半個京城,又怎麼會讓別家做成盛京第一酒樓呢。

    想起賀蘭舒,她心頭又升騰起一點酸酸澀澀的愧疚,還是將那張銀票推了回去:「老闆,我們今日這是公款吃喝,錢也不是我的,還請您收下吧。」

    雖然知道賀蘭氏家大業大,斷然不會在意這些小錢,可她欠賀蘭舒的東西,還是能少一點是一點。

    掌柜推拒了幾次,見阮秋色實在固執,只好為難道:「阮姑娘,您看要不這樣?家主正在二樓雅間裡與人談事,這會兒也快出來了,您要是不忙,不如親自將這銀票交給家主?」

    阮秋色剛想推辭,那掌柜便接著道:「家主立下的規矩,我們斷然不敢破壞的。今日收了您的銀票,讓家主知道了,定然要責罰我們的……」

    昭鸞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家主是誰?他為什麼不收你錢啊?」

    阮秋色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那掌柜便殷勤道:「是我們賀蘭家的家主。阮姑娘是他的朋友,所以凡是賀蘭家的生意,都不能收阮姑娘的銀子。」

    賀蘭氏畢竟是南朝首富,昭鸞也是聽說過的。當即便興致勃勃地戳了戳阮秋色的胳膊道:「這可不是一般的交情吧?賀蘭氏的產業無所不包,按他這說法,你要是想要金山銀山,他們肯不肯給啊?」

    阮秋色急了,也不答她的話,只將那銀票往掌柜的手裡一塞,拉著昭鸞便想走。掌柜的不敢放人,跟幾個夥計在她身前好聲好氣地攔著,寬寬敞敞的大堂一時間有些喧鬧。

    「你們做什麼?」

    半空中傳來一道清越的聲音,隱隱帶了些威嚴。攔著阮秋色的小廝們動作一僵,俱都規規矩矩地低下頭,向著二樓行禮:「家主。」

    賀蘭舒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悅:「在大堂里吵吵嚷嚷,像什麼樣子——」

    轉過迴旋的樓梯,眼裡便落進了一個熟悉的背影。賀蘭舒原本嚴厲的聲線陡然一轉,霎時便變得柔如春風:「——秋秋?原來是你來了。」

    阮秋色慢慢地轉過身,也擠出個笑來:「我帶朋友來吃飯。」

    賀蘭舒這才把視線投向了她身邊的昭鸞公主,微笑著同她行了個禮。

    昭鸞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位傳說中富可敵國的男人。賀蘭舒與她想像中財大氣粗的富態模樣不同,反而生得秀逸清俊,倒真是讓她有些意外,便也笑笑說道:「賀蘭公子的大名算是久仰,想不到今日竟見著了。」

    「客氣了。」賀蘭舒淡笑著搖了搖頭,又對阮秋色道,「你們吃過飯可有什麼安排?若是無事,我剛得了一塊極好的龍團茶餅,不如一起品品茶,賞賞風景?」

    昭鸞自是無可無不可,便無所謂地去看阮秋色。

    阮秋色頂著兩道視線,原本下意識地想要拒絕。誰知道目光在賀蘭舒與昭鸞之間來回打量了一番,又把將到嘴邊的說辭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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