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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3:45:15 作者: 餘一尾
既然喜歡,為何又嫁給旁人呢?九歲的小姑娘還想不明白這個,可是看到阮清池眼底的悵然之色,她終究也沒問出口。
衛珩靜靜地聽她說完,沉默了半晌,才輕聲問了句:「你們是何時回的京城?」
「是嘉元二十三年臘月,那時我快滿九歲。」阮秋色想了想道,「在那之前,我們住在朔州。某日午時我爹回到家裡,魂不守舍的,將自己關在房裡過了一日一夜,第二日便帶我回了京城。」
「本王的母妃正是那年暮春過世的。」衛珩沉聲道,「朔州低處偏遠,皇妃薨逝的消息傳到那裡,總得數月的時間。」
阮秋色突然想起阮清池曾說過,他帶著她週遊四方,是想躲開自己心裡的人。
現在想來,那人就在京城的深宮裡,是以阮清池十多年都不肯回京——直到聞聽了那人的死訊。
大半個月的回京路途,阮清池是以什麼心情度過的呢?那時她對繁華熱鬧的盛京充滿了期待,每天都是歡歡喜喜的,也沒留意到她爹有什麼異常。
「可是……」阮秋色喃喃道,「倘若皇妃已逝,我爹為什麼還要回來呢?回到京城,豈不是更傷心了嗎……」
「許是因為不肯相信吧。」衛珩淡淡道,「不肯相信自己心愛的女子就這樣離了人世,所以無論如何也要回來確認。」
「好像不止是確認。」阮秋色遲疑著搖了搖頭,努力回想著他們十多年前在京城的生活,「我爹那時……早出晚歸的,說是去拜訪朋友,家裡也時常有陌生人上門。而且他經常將自己關在房中,幾個時辰都不出來……」
可她那時全部的心思都被盛京的新鮮事物和新的小夥伴占據著,並沒怎麼注意到阮清池的異常。現在回想起來——
「我爹像是在調查什麼。會不會是他覺得,皇妃之死有什麼蹊蹺?」阮秋色突然靈光一閃,「我爹後來失蹤,為朱門做事,會不會是因為朱門與王爺母妃被害有關?或者是想利用朱門的資源,繼續調查這件事?」
她說著說著,想到了一個更為可怕的假設:「秦五爺他們沒有殺我爹的理由。難道是因為我爹真查出了什麼,才被幕後之人給……」
「沒有什麼幕後之人,也與朱門無關。」衛珩輕聲打斷了她的話,「本王的母妃的確是自盡,這是本王親眼見證的,並無什麼蹊蹺。」
阮秋色聽罷,默默地點了點頭。她站在原地思量了片刻,緩緩走上前,兩手穿過衛珩的腰際,將他抱住了。
「都過去了。」她靠在衛珩胸前,輕撫著他的後背,安靜地與他相擁了一陣,她又問了句,「王爺會難過嗎?王爺的母妃,一直留著我爹送的玉佩。」
衛珩無言地搖了搖頭。
他一直知道母妃心中另有其人,如今得知了那人正是阮清池,只覺得訝異和悵然。
「那就好。」阮秋色把臉在他胸前蹭了蹭,「冥冥之中像有天意一般。倘若我爹和王爺的母妃在天有靈,看到我們修成正果,應該會覺得高興吧。」
「嗯。」衛珩低低地應了一聲,「在那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做。」
「什麼?」阮秋色問。
「另一半玉佩還在秦五爺手裡,」衛珩沉聲道,「本王定要將它找回來。也要讓他,給你爹的死一個交代。」
***
轉眼便到了五月。
制偽·鈔的那一伙人多在川蜀活動,衛珩一直派人密切地留意著。
他們的生意青黃不接已經有段日子,得了阮秋色畫好的樣版,便急急地開始生產,銷贓時也不似往日那般謹慎,是以暗衛已然摸到些行蹤。
密報雪片似的飛進大理寺,加上前些日子積攢的公務和北越使團進京前的事宜,衛珩這幾日忙得腳不沾地,回到王府都已經接近子夜。
阮秋色也忙了起來。前段時間她跟著衛珩到處跑,筆頭的功夫便沒時間磨練。皇上親臨的書畫大會就在五月中旬,到時候定是高手如雲,她可不能掉以輕心——雖然她這人不計較什麼得失,可若是名次靠後,豈不是丟了阮清池的臉。
白日裡她在王府的書房中作畫,一畫便是一天。到了夜裡,她眼睛睏乏擱下了畫筆,便分外地想念起衛珩來。按說他們現在住得只有一牆之隔,可衛珩早出晚歸的,掰著指頭數數,兩人竟也有三四日沒見到過面了。
聽侍從說,衛珩這幾日卯時便起,快到三更才回來沐浴就寢。阮秋色聽到他這作息便覺得頭痛——一天只睡兩個多時辰,未免也太辛苦了些。
她幫不上他什麼忙,只好去廚房裡親手燉了雞湯。守在灶旁文火慢煨著,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等衛珩回來再睡。
衛珩回到王府時,已是月掛中天。今日著實忙碌,累得連沐浴都顧不上了。一踏進王府後院,他便揮手讓侍從們退下,逕自向著阮秋色房裡行去。
一室黑暗,衛珩輕車熟路地走到床邊,借著月色望去,床上卻沒人。
奇怪,倘若阮秋色未歸,侍從們方才便該稟報才是。
衛珩滿心疑慮地去了書房,一眼便看到寬寬大大的桌案上趴著個人,枕著手臂,已然睡得香甜。她面前還放著個托盤,上面擺著個湯盅。
衛珩伸手探了探,那湯只剩一點餘溫,看來阮秋色已經等了許久。
他並沒立刻叫醒她,只是一邊看著她的睡顏,一邊慢慢地喝完了那盅雞湯。湯是熱的,順著喉嚨淌到胃裡,連帶著將胸腔也煨得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