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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3:45:15 作者: 餘一尾
五顏六色的雞毛毽子立刻便被拋了回來,她也多了一個朋友。
「既然是朋友,我去你家裡找你玩吧。」小小秋熱情道。
那男孩子卻急急道:「不、不行的,嬤嬤不會讓你進來。」
他說著在那邊鼓搗了一會兒,竟然從院牆裡拆下半塊磚頭來:「這樣,你就能看見我啦。」
鄉間宅院蓋得並不那麼結實,自打隔壁搬來新鄰居,院子裡時不時能聽到小姑娘的笑聲,他就找到了這處鬆動,偷偷看了她好幾回了。
小小秋覺得十分新奇,興沖沖地走過去看。空隙那頭,皮膚蒼白的男孩子眯著一雙小眼睛,靦腆地沖她微笑。
「你……有點胖。」小小秋誠實道。
男孩子臉漲紅了些:「我、我生了病,所以才這麼胖的。嬤嬤說,我小時候長得很好看的。」
「沒關係,我爹說過,以貌取朋友是不對的。」小小秋擺擺手,「那你叫什麼呀?」
男孩子猶豫了一陣,才小聲道:「你可以叫我小舒。」
母親說過,真實的名姓萬不可告訴別人,就連教書的先生也不能說。但她是朋友,告訴她一個小名,應該沒有問題吧。
「小豬?」小小秋驚訝道,「也……行吧,反正你胖胖的。」
賀蘭舒頭低得更低了些,又不敢糾正她,生怕指出新朋友的錯誤,會讓她不高興。
「我叫阮秋色,大家都叫我阿秋,你也可以這麼叫。」
可他不想和別人一樣。想了想才吶吶地問了句:「我可以叫你……秋秋嗎?」
「當然了。」小小秋用力點頭,「我的名字取得好,怎麼叫都好聽的。」
阮秋色記憶力過人,六七歲的回憶現在想起來還是栩栩如生的樣子。看著對面笑得溫煦的男人,她有些不好意思:「你變化這樣大,我無論如何都認不出來的。你應該早點告訴我……」
「是誰說過,無論怎樣都不會忘記朋友?」賀蘭舒挑了挑眉,「況且,我還給過你很多提示。」
阮秋色羞愧地低下了頭。這話是她說的,在阮清池帶她離開的那天早上。
那天走得實在突然,臨睡前阮清池想起了嶺南的荔枝,第二天一早便收拾好了行李。在她再三要求下,才讓她守著那洞口,跟朋友告別。
她的小豬朋友渾身顫抖,才能憋住眼淚。小孩子如何能左右大人的去留,他想說「你別走」,「你走了我就又是一個人了」,口中說出來的卻是:「你會忘了我的,你肯定會忘了我的……」
其實人都要走了,記不記得又有什麼分別呢?但他那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這很重要啊。
小小秋對自己的記憶里最是自信,當即拍拍胸脯做了保證:「我看過的東西,從來都不會忘記的。我一定不會忘了你的。」
過目不忘是把雙刃劍——她要真是忘了賀蘭舒渾身浮腫的樣子,說不準還能更快認出他來。
阮秋色自知理虧,訕訕地低頭認錯。想了想又覺得疑惑:「可是除了今天的春筍,你沒給過我什麼提示啊。」
「就記得吃。」賀蘭舒悶悶地哼了一聲道,「我送你的手鐲呢?」
阮秋色想起來了。迎春花開的時候,她拿花枝做了個手鐲送給小豬朋友,還振振有詞地教導他:「我爹說,做人一定要禮尚往來。我現在送你花手鐲,你以後也要送我一個回禮。」
小小舒對於這個唯一的朋友一向是有求必應的,點頭點的十分用力。
那時的小小秋還沒有什麼不慕榮利的覺悟,立刻雞賊地補充了一句:「我喜歡金燦燦的東西,還喜歡寶石,你可以參考一下。」
賀蘭舒說到做到,送的倒真是個嵌著紅寶碧璽的鑲金手鐲。
而且他的提示可不止這一個:「還有賞花。」
某天小小秋一臉興奮地跟他講,北街上住的柳姐姐打扮得像仙女似的,被騎馬的大哥哥帶著賞花去了。她說著說著就有些羨慕,畢竟俊男靚女的畫面總是十分養眼的。
「那,以後我也帶你去賞花。」小小舒鄭重地做出了承諾。
誰知道她並不領情:「可重點是大哥哥長得很好看啊。」
小小舒認真地想了想自己的病還能不能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低著頭說了句:「但我可以把你打扮得像仙女一樣。」
賀蘭舒又一次說到做到了。
阮秋色無言地張了張嘴,突然覺得自己這個朋友當得實在有些失職。
「你的提示也太迂迴婉轉了……」她喃喃道。
「那就給你看個不婉轉的。」賀蘭舒望著遠方的灣岸線,忽然伸手打了個響指。
遙遠的水平面上,綻開了幾朵耀眼的光華。
似火樹銀花,似漫天星雨,尖銳的呼哨與爆開時的巨響撕裂了寂靜的夜空,燃燒得轟轟烈烈。
阮秋色無聲地笑了笑:「是煙花啊。」
那一年的新年是在蜀地過的。正月十五,縣裡的富紳辦了煙花會,小小秋看得目不轉睛,回去便跟自己的小豬朋友炫耀。
「紅黃藍綠的,都在空中炸開,可好看啦……」
小小舒卻沒表現出多少羨慕,他在京中看過皇家的焰火,那才叫如星如雨,讓人震撼呢。可他對唯一的朋友一向以吹捧為主,便只默不作聲地聽著。
「你知道嗎?今日的煙花是柳姐姐帶我去看的,我還看到她和小周哥哥拉手了。」小小秋神神秘秘道,「怪不得我爹不樂意帶我去,還說等我長大,讓我同喜歡的男子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