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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3:45:15 作者: 餘一尾
「王爺言重了。」賀七擺擺手道,「胡坤敢同我們合作,是因為我們絕無謀害王爺之心。朱門無聲無息地存在了這麼多年,同您作對,鬧得雞犬不寧,可有些不合算。」
「絕無謀害之心?」衛珩眉梢微挑,「若你放了本王的未婚妻,這話聽上去才有半分誠意。」
「不急。」賀七幽幽道,「都說王爺是罪人的天敵,我們雖不想同您作對,可也得力求自保,得個心安。」
他等了片刻,沒聽到衛珩回應,便自顧自地說下去:「也不要別的,請您嘗嘗這新制的『幻夢散』。此藥能讓您得到人間至極的快樂,也能讓我們放心。」
阮秋色心下一驚。按照賀七方才的說法,一旦用了此藥,終生都難以擺脫。為了源源不斷地得到這藥,衛珩便只能默許朱門的存在,聽憑他們擺布。
衛珩的手指在袖中收緊,面上的神情卻是紋絲不動:「我便是用了此藥又如何?只要讓太醫們如法炮製,亦不需受制於你們。」
「這個不勞王爺費心。」賀七從容道,「方才同您說過,『幻夢散』的原料產自西南夷族,是種名叫『鬼足』的植物。那夷國已然覆滅,每一株鬼足草都被我們收入囊中。您若想得到這『幻夢散』,只能同我們交易。」
衛珩眉心微微一動。
「你口中覆滅了的夷國,便是含光國。」他似是明白了什麼,「賀蘭家富可敵國,何至於為了區區錫礦便冒險干涉國政。想要含光亡國的,是你們吧。」
「沒錯,錫礦一說只是為了勸服先皇。戰時國庫吃緊,先皇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含光國雖小,卻占據著得天獨厚的寶地,山林里珍奇無價的藥材應有盡有,這一仗打得很值得。」
衛珩聽著賀七輕飄飄的語氣,眼底生出些薄怒來。含光國數萬人口幾近全滅,更使得裴昱,還有無數人的人生驟然扭轉。這樣的慘烈落在始作俑者眼中,竟然只是一句「值得」。
「朱門歷經千年,許多分支已然忘了初衷,操持起那些見不得光的營生。」賀七道,「比如制偽·鈔的那幫子,實在是讓王爺見笑。我籌劃了數年,也不過是為了斧正門風,讓朱門回歸本源而已。」
衛珩低嗤一聲道:「難道你手底下的齷齪事見得了光?」
「王爺此言差矣。」賀七輕嘆口氣,搖了搖頭道,「我賣的是使人快活的藥,既不觸犯律法,又不妨害別人。何況有了王爺這個主顧,今後我們更可以堂堂正正了。」
畫舫行駛的速度慢了下來,船身一盪,似是停在了岸邊。
「王爺拖延了這麼久,可是不見黃河心不死?你調兵在船塢設伏,可胡坤的部下早已為我所用,再加上我原本的人手,眼下應是解決得七七八八了。」
岸上靜悄悄的,便是有過一場慘烈的廝殺,現在也回歸了原本的平靜。原本用來伏擊賀七的人手,恐怕只剩下倒戈而向的對手。
「船上是你的人,船下卻都是我的人。何況王爺心愛的女子還在我手上,這場仗無論怎麼看,都是王爺輸了。」
賀七說著,竟邁著不疾不徐的步子,走出了屏風。他面上戴著一個慘白的面具,蓋住了整張臉。只在眼口處開了孔隙。面具上嘴部的位置是個誇張的笑弧,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更叫人心底發憷。
「王爺的名號是『鐵面閻王』,我便也叫人制了個面具,好與您旗鼓相當。」他不緊不慢地說道,「陪您說了這半天的閒話,也該做點正事了。」
他自袖中掏出一把裝飾精美的匕首,緩緩拔出了鞘。銀白的刀刃寒光森然,徑直抵上了阮秋色的咽喉。
「烏頭,去伺候王爺用藥。」
擒著阮秋色的男人點頭應聲,恭順地讓賀七取代了自己的位置。他從一旁的博古架上取下個木匣,裡面是一把鏤花精美的玉頭煙杆,已經填好了菸絲。
烏頭掏出火摺子點起火星,又把那煙杆遞給衛珩。
阮秋色心下大急,扭著身子想掙扎,頸上忽然一涼。鋒銳無比的匕首撩破了一層油皮,在她頸上劃開一條極細的血線。
「仔細你的爪子。」衛珩眸色一沉,眼裡的厲色如箭,直射向賀七。
「抱歉。」賀七的手勁鬆了幾分,不以為意道,「王爺第一次用這幻夢散,怕您招架不住,添了些花煙緩和。下次給您試試煙燈,還能更舒爽些。」
衛珩接過那煙杆,握在手裡打量了片刻,才將它舉到唇邊。
煙杆這樣的物什,在本朝剛興起不久。最初是鄰國的商人在風月場所談生意,興致上來,便教著身旁相陪的妓子吸上兩口,如此便在青樓楚館間流行了起來。阮秋色討厭菸草刺鼻的味道,亦覺得姑娘歪在榻上吸花煙的樣子太過頹靡,故而一向是對其敬而遠之的。
然而此時此刻,她看著衛珩眼睫低垂,將那細長的煙杆執在手中,竟然覺得這個動作給他清淡的神色添上些許惑人的靡麗來。
不不不,現在不是欣賞美人的時候。那煙杆里裝的不是難聞的菸絲,而是讓衛珩萬劫不復的邪藥。他那樣正直不阿又驕傲的性子,又怎能忍受自己受制於藥物,屈從於惡浪滔天的朱門?
阮秋色轉過頭,蘊著水光的眸子盯著賀七,一眨不眨。
「有話要說?」賀七打量她片刻,以眼神示意烏頭過來,解了阮秋色的啞穴,「那便說吧。給寧王殿下聽聽你的聲音,說不準能讓他快些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