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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3:45:15 作者: 餘一尾
「是前兩日夜裡的事。」那手下恭恭敬敬道,「據府衙的探子說, 煙羅姑娘與范昀公子,還有另一位邱姓男子被鎖在一間倉庫, 等到第二日范大人帶人撞開了門,煙羅姑娘已經身故。范昀公子與另一位,已經被范大人帶回府衙收押了。」
這手下名叫烏頭,並非賀七用慣了的人。只是前陣子賀七不知何故,將身邊人撤換了一遍,才調了他過來。烏頭拿不太準賀七的脾性, 便簡單地將案情敘述了一遍, 等他接著問話。
「收押?」賀七眉心皺了皺,像是有些不解,「該抓的不是鎖他們的人?」
「是。」烏頭點點頭,「那門是從內上鎖,故而兇手應是在那兩人之間。不過,據那二人的口供,是煙羅姑娘將他們劫至那倉庫中的。」
賀七聽了更是不解:「煙羅劫他們作甚?」
「煙羅姑娘雇了船等在河邊,似是想跟范公子私奔, 」烏頭道,「她又懷疑范公子與姓邱的有染,所以劫了兩人,想逼范昀公子殺了那姓邱的,然而……」
「有點意思。」賀七進了廳里坐下,若有所思道,「煙羅對范昀那點心思都寫在臉上,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又是個烈性的,保不齊是私奔不成,索性自盡,嫁禍給那二人。」
「可是……」烏頭猶豫著回答道,「煙羅姑娘是被人一刀一刀割了首級,若是自盡……」
他察覺到賀七望向自己的涼涼一瞥,頓時不敢說下去了。
「你這新來的,若實在學不會把重點說在前面……」賀七眼帘半闔,輕描淡寫道,「我船上倒還缺個啞奴。」
「七爺恕罪!」烏頭渾身一凜,急忙單膝跪地,趕緊說些別的轉移話題,「這件事還、還與那位姑娘有關。」
「知道什麼就說什麼。」賀七呷了口茶,「別讓我問。」
烏頭連忙點點頭,一迭聲道:「就是您房裡那畫上的女子,屬下找畫師仿著畫了幾張,分發給城中各處的探子看過。聽說,那日她也跟著范知府去了案發現場。她姓邱名瑟,名義上是那位邱公子的妹妹,實際上二人似是夫妻的關係。」
他邊說邊覷著賀七的臉色,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說到了重點,心裡惴惴不安。然而賀七聽罷,只是低低地說了句:「秋色……是個好名字。」
進了朱門的人,都拋卻了曾經的姓名。譬如他書房裡畫作的主人,只被稱作「畫師」,他自始至終都不知道此人姓甚名誰。
他只記得,那人眉目之間總是一派溫煦,面對著陰鷙不訓的少年,也是笑眯眯的,與陰冷森然的朱門格格不入。
那人總是不顧他的冷臉,執意與他搭話,給他治傷。他原是不肯理,日子久了,便也會有意無意往那人房門口晃晃,只是習慣使然。
閒暇的時間,那人都用來作畫,幾乎都是山水風光,只有一次畫了人。那畫上的女子巧笑嫣然,活靈活現,向來橫眉冷眼的少年頭一次生出了些好奇,硬邦邦地問他這女子是誰。
那人溫和地笑笑,沒回答,只輕嘆著說了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是我初次見她時的景象。」
少年不屑地撇嘴。十三四歲的少女被這三四十歲的大叔惦記著,怎麼看都覺得違和。
後來有一日,那人突然把所有的畫作都交給他道:「替我都燒了吧。你心腸硬些,我自己怕是捨不得。」
他確實心硬,看著那些精妙畫作被付之一炬,心裡毫無波動。只是不知為何,燒到那幅少女像時,頓了動作,就這樣將那畫留了下來。
烏頭看著自家主人微帶些悵然的神色,有些猶豫地接著道:「那邱小姐的夫君,就是姓邱的,生得一副好樣貌,平日裡都是戴帷帽的。有人看見他去醉紅樓找過煙羅,邱小姐居然也跟著。他們原先住在泰安客棧,四日前卻搬離了那裡,不知移居何處。」
賀七被他驚了思緒,也不惱,只沉吟著說了聲:「四日前……不就是那女子上船的日子。」
那女子剛和他碰過面,他們便移居別處,避開他的眼線,這不會是個巧合。
烏頭看他神態似是自言自語,便也沒接話,只是安靜地在一旁站著。
「這麼說,賀蘭舒騙了我。」賀七沉聲道。那女子並非他房裡人,卻讓他那樣火急火燎地來尋。
他頓了頓又道:「范昀也騙了我。」
說什麼只是與那女子偶然結識,看她與他書房裡的畫中人一般模樣,才帶了過來。若真是如此,他又怎麼會同那女子的丈夫攪和在一起,還惹了煙羅的誤會。
「騙我的人,都是要付出代價的。」賀七十指交叉在胸前,突然笑了,「但現在最要緊的不是這個。秋色小姐總要出門,派最靈巧的人跟著,查她的住所。」
他眼裡躍動著滿含冷色的興奮:「他們的小心思,我突然有些好奇了。」
***
自阮秋色那次探望衛珩,又過了兩日。
昨天夜裡,燕州調來的兵馬集結完畢,時青便去府衙大牢附近發了信號。牢房裡有氣窗,阮秋色又描述清楚了方位,這信號的一聲尖嘯,定是能落在衛珩耳中的。
餘下的便是等待。到了第三日中午,府衙那邊遞來了消息,號令所有兵士並胡坤的部下前往通向水城的船塢,嚴陣以待。
彼時衛珩正與范宗錫一道,出了那牢房,準備去往賀七的畫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