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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3:45:15 作者: 餘一尾
    「他不就是……」煙羅瞥了衛珩一眼,慢條斯理地遞出一句,「……你進屋藏嬌的那位?」

    衛珩與范昀俱都愣了一愣。

    原以為煙羅知道了范昀背叛朱門,與衛珩結盟一事,如今聽她這樣誤解,心裡倒鬆了一口氣。

    煙羅看著范昀面上怔愣的神色,又道:「我不光知道這個。我還知道你私下裡將製藥的廢料偷偷賣給以前的客人,才惹出了一個月前七人當街發瘋的事端。」

    衛珩心中倏然一動。他原以為要找到那個將致人發瘋的新藥流傳出去的人,一定是極為困難,誰知得來全不費工夫。

    范昀面色一僵,目光閃爍了片刻,最終不動聲色地問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煙羅似笑非笑地與他對視了片刻,才道:「發了瘋病的那七位客人,都是因為家境敗落,已經數月沒來過醉紅樓了。那藥不是想停就能停的,一開始他們還來鬧過幾回,後來卻安安生生,我原也沒多想。」

    她頓了頓,又道:「直到他們發了瘋,症狀與試了新藥的藥人一般無二,我才知道原來是有人給了他們更便宜的貨源。」

    「我都能想到的,七爺自然想在了前面。他讓范宗錫去查,不出三日,范宗錫便拿處理廢料的老鬼交了差。說是他將製藥時產生的廢料偷出去賣,沒想到手下人不小心,把新藥與廢料混在了一起,才釀出禍來。然而老鬼還沒見到七爺,便一力承擔了所有罪行,畏罪自盡了,此事便不了了之。」

    「老鬼與我同時進門,我再了解不過。他若只是一個人,絕沒有這個膽子。」煙羅接著道,「我曾見過你與老鬼私下裡接觸,而能讓范宗錫這樣維護的,也只可能是你了。」

    「先前我聽到范宗錫與七爺說起,你在外面藏了個俊秀可人的小白臉。你私自賣藥的理由,便是想攢足了銀子,擺脫了范宗錫,同他遠走高飛吧?」煙羅說著低笑了一聲,「范宗錫也是真離不開你,明知道你在外面藏了人,也願意冒著這樣的風險為你遮掩。」

    她一口氣說了這樣多,前因後果明明白白,聽得衛珩在心裡一聲輕嘆。

    范宗錫確實替范昀遮掩了私自販藥的事,代價就是杜從英——所謂的范昀養的小白臉——的命。

    其餘六個瘋人是范昀的主顧,杜從英卻是被餵了「新藥」,同那六人瘋作一處,一併處理。

    青州瘋人案,至此算是真相大白。

    這起案子與他以往破獲的都不同。沒有處心積慮的兇手,沒有籌謀已久的詭計,只一個陰差陽錯的巧合,卻讓潛藏在陰影下的罪惡集團露出了一角。

    順著那偶然曝光的一角,去探尋完整的真相,就如同管中窺豹,從一塊斑點試圖推測出獵豹的全貌一般困難。若不是范昀在其中穿針引線,還真不知要花費多少時日才能獲知完整的真相。

    衛珩試著活動了一下還有些麻痹的四肢,心中暗想,這破案的過程,就像是一葉孤舟被卷進了浪里被動地浮沉,著實沒有往日的暢快。

    范昀聽罷煙羅的指控,只是垂下眼睫,斂住了眸中的情緒:「那你為何不向七爺告發?」

    「你居然不知?」煙羅低嘲一聲,眼裡泛起些酸楚,「自打六年前對你驚鴻一瞥,我眼裡便再沒看進過別人。」

    她六七歲便被朱門買下,每日以最嚴苛的標準學習著歌舞器樂,以及如何取悅男人。在被賀七挑走之前,她的命運也不過就是被安插進某個青樓,做個稱職的探子,在床笫之間打探那些達官顯貴的所思所想。

    生命原本就是這樣晦暗而無半點亮色,直到那一日,賀七帶著范昀出現在她面前。明明賀七是主,范昀同她,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而已,可他秀逸挺拔,如修竹一般的身姿,就那樣莫名其妙地印在了她的心上。

    原來,即便是如他們一般的人,也可以那樣好看的。那種好看無關容貌,只是自一團糟污的生活里,生長出如皎月之光的潔白,才更叫人覺得來之不易吧。

    「所以,你喜歡男人也好,做下這樣無可挽回的錯事也好,我心中所願始終只有一個,就是同你在一起。」

    「殺了他。」煙羅指著地上的衛珩,露出一個微笑來,「我安排好了一切,你只需要跟我走便是。」

    范昀目光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才低聲道:「你怎麼知道,他就是那個人?」

    煙羅並未察覺什麼異樣,只道:「他自己找上門來,說是一個月前,胡升從我這裡買了藥,又轉手賣給了他。我那時便知道他的藥是從你手裡來的。」

    「他一定不只是個從你手裡買藥的普通客人。他知道胡升,知道我,若是普通客人,你透露給他的未免太多了。等到看到他的臉,我便確定,他一定就是你藏在私宅的那個男人。」

    在心裡將范昀俊逸出塵的容貌描畫了一遍又一遍,自然也想過無數次,他喜歡的究竟會是怎樣的人。

    看到衛珩那張完美無缺的臉,頓時全明白了。醍醐灌頂伴隨著極端的嫉妒,讓她立刻便生出了對衛珩的殺意。

    煙羅誤會得徹徹底底,衛珩與范昀卻還得將錯就錯地演下去。

    「也怪不得你為他執迷不悟,這樣好看的男人,誰見到都要動心的。」煙羅又看了看地上躺著的衛珩,「可你不該用藥勾他,你我不會不知,這藥一旦沾上就很難斷絕,出了那樁事,七爺將廢料把控得極嚴,他能來找我買藥,也是因為你那裡弄不到貨,走投無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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