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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3:45:15 作者: 餘一尾
這一日的經歷著實跌宕起伏,她現在都覺得心有餘悸。
賀七房裡為何掛著阮清池的畫稿?他與賀蘭舒又是什麼關係?青州一案的真相究竟為何?阮清池現在又在哪裡?
這一連串的問題湧進腦海,攪得她原本就有些昏沉的神思更亂了幾分。
阮秋色輕嘆了口氣,把臉貼在冰冰涼涼的絲綢被面上,只希望衛珩快些回來,和她一起分析分析。
衛珩進門時,便看見中堂前的桌案上燃著一對紅燭,描龍畫鳳的,流淌著綿延不絕的喜氣。
洞房花燭夜來得這般猝不及防,衛珩暗自嘆了口氣,又在心裡給胡坤記上了一筆。
老老實實地收拾間屋子很難嗎?非要搞這些么蛾子——日後他回憶起人生第一次點起的紅燭,竟是這樣一個潦草簡陋的場景,簡直讓人心有不甘。
他目光一轉,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伏在大紅的鴛鴦被上,安安靜靜地睡著。
突然就不覺得有什麼不好了。
喜氣洋洋的紅色里睡著素素淡淡的一個她,饒是寧王大人向來挑剔,也在此刻體會到了什麼叫圓滿。
他心裡動了動,輕手輕腳地行至床邊,俯身去看她的睡顏。
阮秋色睡得並不安穩,眉心緊緊蹙著,嘴裡還喃喃地囈語著什麼。她的手亦是緊緊攥著,仔細一看,身上還有些發抖。
饒是想多看一會兒她睡著的樣子,衛珩還是抬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
「起來了。」他嗓子有些啞,「起來吃飯。」
阮秋色被他微涼的指尖一碰,倏然睜開了眼睛。
她眸中還帶著些許夢中的驚惶,呆呆愣愣地看了衛珩半晌,突然傾身上前,一頭扎進了他懷裡。
「我夢見我爹了……我夢見他被人殺了……」阮秋色絮絮地說著,「殺他的是、是賀七,他生得好像惡鬼一般,今天、今天還要殺我來著……」
她還沒完全從夢裡清醒過來,說話也是顛三倒四。衛珩攏緊了懷裡顫抖的身子,一下一下地撫著她的後脊,等她稍稍平靜了些,才在她耳邊溫聲問道:「今天在船上都看到什麼了?」
最初的心悸過去,阮秋色眼裡的惶恐不安消退了些許。她把眼睛在衛珩胸前蹭了蹭,囁嚅著說了那賀七房裡掛著的畫,還有他險些讓人要了自己性命的事情。
「王爺你說,會不會是我爹託夢給我了?」阮秋色可憐巴巴地看著衛珩,「那夢裡真真的,賀七給我爹餵了毒藥,特別嚇人……」
衛珩捏了捏她的耳垂,輕聲道:「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是你太緊張了。」
他頓了頓又道:「若賀七真對你爹不利,又怎麼會把他的畫作掛在書房?你爹與那賀七的關係,應該頗為親近才是。」
親近到……對著他的畫,日日懷念的程度。
「我爹怎麼能與那樣的壞人親近?」阮秋色眉心緊緊皺著,「賀七這個人太危險了,像毒蛇一般,草菅人命的……」
衛珩拍了拍她的背道:「倘若阮大人加入朱門時,賀七也不過是個孩子呢?」
阮秋色悚然一驚,這才意識到那賀七的聲音聽起來年輕得很,若是同她年歲相仿,阮清池離京時,他確實也只該有十來歲。
「那……那確實是有可能的。」阮秋色悶悶道,「我爹很懂得和孩子打交道的。年紀再小,再頑劣的孩童,他也會認認真真地對待。所以從小到大,四鄰的孩子最喜歡來我們家裡玩。」
衛珩低低地「嗯」了一聲:「若非如此,你也不會這般敬之重之。」
他一直好奇著阮清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才能讓阮秋色對他的不告而別毫無怨懟,反而牽腸掛肚了十年之久。
畢竟他父皇也曾待他如珠如寶,可思及那幾年的冷漠與放逐,他只能做到體諒,卻不再有什麼孺慕之情。
這樣看來,阮清池一定是個極好極好的人,才能在她與那賀七的生命里匆促而過,卻留下極為深刻迤邐的印痕。
「要是讓我爹知道他差點殺了我,一定會替我教訓他的。」阮秋色想起賀七,仍覺得心下不平,「我今天真的差一點就死了……」
衛珩抬起她的下巴,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道:「安心。賀七雖然在預料之外,可若是不能保證你的安全,本王也不會讓你跟那范昀出去。」
阮秋色這才想起范昀來。阮清池的畫,還有那陰鷙的賀七給她的衝擊太強烈了些,以至於范昀都被她忘在了腦後:「范昀這個人很古怪的!就是他讓我在船上四處走走,我才闖進賀七房裡的。他分明就是故意的,他——」
衛珩以食指點住了她說個不停的小嘴,平靜道:「本王知道他有古怪。」
見阮秋色安靜下來他才撤開手,接著道:「昨日,范昀給本王遞了一封信。那信上第一句寫著,寧王殿下敬閱。」
***
范昀被那兩個船工押進賀七的船屋時,臉上並無一絲驚惶。
「七爺這是有什麼誤會?」他甚至揚起了一個閒適的笑容,「我正在樓下看您給我留的好顏料,怎麼就……」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賀七目光凜若寒冰,「你以為那范宗錫離不了你,便可以在我這裡放肆?」
范昀的臉色蒼白了一分,聽見賀七冷冷道:「你高看了范宗錫不要緊,可千萬別高看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