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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3:45:15 作者: 餘一尾
「至於對方是誰……」他閉了閉眼,眉心微擰出一道難平的皺褶,「若是賀蘭家的人,倒是不足為懼。只是此番鬧出這樣的陣仗,想要的又是本王的命,恐怕……」
恐怕多多少少,和宮裡有關。
他早料到那日阮秋色在秘府放出的白焰,不會這樣平白揭過,卻沒想到對方動手的速度這樣快,部署得又這樣精妙。
即便他今日真的命喪崖底,罪魁禍首也只會是調用火·藥的裴昱,連帶著整個鎮北侯府也要受到牽連。
當真是一石二鳥。
而今日他躲過一難,對方恐怕不會善罷甘休。未來不定會有怎樣的變故在等著自己。
衛珩目光落在阮秋色的頭頂,心裡低嘆一聲,竟然有些慶幸方才那雷聲打斷了些什麼。便是他此刻心癢難耐地想將人按在懷裡,眼下也不是合適的時機。
「恐怕什麼?」阮秋色聽他話只說一半,便奇怪地望過去。昏暗的光線里,依稀可以看到他眉頭緊皺,像是在強忍著什麼痛苦。
「王爺傷口疼了?」她湊到近前去看他臉色,又下意識地探手去摸他額頭,入手處只覺得汗濕一片。她又摸了摸衛珩的臉,覺得溫度有些燙人。
「你發燒了!」她低呼一聲,「這可如何是好?」
衛珩攥住她微涼的小手,原是想將她拉開,告訴她,人受傷之後,多半會發些炎症,引起發熱也是正常的。話到嘴邊又覺得渾身脫力,緊握著她的手垂落下來,倒將她整個人拉近了幾分。
阮秋色另一隻手輕抵在他胸前,望著眼前人近在咫尺的臉,只覺得一把火從心底燒了起來,瞬息之間就蔓延上了頭頂,燒得她腦袋有些發暈。
對於衛珩的美色,她一向是沒什麼抵抗力的,卻從未想過他還可以好看到這個程度。
幽微的光影里,他面上燒得微微有些紅暈,眼睛裡卻閃著晶亮的水光,望著她的時候,明明是虛弱的,眼神卻暗藏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力度,纏上她的視線不肯放開。
阮秋色喉間滾了滾,半晌才顫聲問道:「方才……王爺想同我說什麼?」
她問的是方才打雷之前,兩人各自只說了個開頭的話。
衛珩被她的聲音一驚,像是才回過神一般,有些無措地別開了視線。
他在阮秋色紊亂的呼吸聲里沉思了半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輕聲道:「本王說過,你知曉了本王的秘密,便要一直替大理寺做事。」
阮秋色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衛珩輕嘆了口氣,聲音喑啞了幾分:「現在,本王要給你一個機會。」
他說的和她想像中完全不同,阮秋色有些奇怪:「什麼機會?」
「離開大理寺的機會。」衛珩略微頓了頓,才認真地看著她眼睛道,「從此你就不需要和那些陰暗血腥的屍體打交道,可以開開心心地畫你喜歡的世界。」
像是兜頭一盆冷水潑下來,阮秋色整個人都有些愣住了。
「你又要趕我走?」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明明方才還是郎情妾意互訴衷腸的氛圍,怎麼一下子又回到了原點?
方才的滿心歡喜都變成了窒悶委屈,饒是她一向脾氣好,也忍不住生了氣。
衛珩正想說什麼,眸中忽然划過一絲警覺,用力將阮秋色扯進了懷裡。
「你幹嘛——」阮秋色心裡生著氣,下意識便要掙扎,衛珩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邊低低地「噓」了一聲。
這番動作牽動了他肩上的傷口,他也咬緊牙關,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阮秋色還在驚疑,就聽見沙沙的雨聲里,夾雜了一絲人聲。離他們藏身的所在有些距離,但因為說話的人音量不小,大致也能聽清內容。
「……這條路上有馬蹄印,另一條道路並無痕跡。」說話的人聲調刻板,像是訓練有素的士兵,「是否要追?」
聽到他後半句,阮秋色知道這是追兵來了,不由得心下大駭,渾身瑟縮了一下。
「不急。」另一個人的聲音沉穩有力,聽上去像是長官。他停頓了片刻,沉聲道:「沒有痕跡許是因為足跡淺,被雨水沖刷掉了。也有可能是……」
阮秋色仿佛能看見那人目光停留在這片茂盛的灌木叢,便又將身子往衛珩懷裡偎了偎。眼下衛珩受了傷,她又沒有絲毫戰力,若真被那些人找到,只有死路一條。
她耳畔貼著衛珩的胸膛,能察覺他心跳聲也急如擂鼓,不知是因為發熱,還是因為擔憂。
「這樹叢有新折的痕跡。」阮秋色聽到那長官似的人音色低沉,毫不遲疑道:「搜!」
似乎有幾個人步入了灌木間,四下里搜尋起來。叢生的枝丫被颳得沙沙作響,每一下都像是刮在阮秋色的心尖。
察覺到懷裡的人有些發抖,衛珩的手輕輕落在她背上,像是安撫。只是他燒得越發厲害,手上的力氣也微弱得很,阮秋色驚懼之下,甚至都沒有察覺。
林木刮擦的聲音越來越近,阮秋色屏住了呼吸,唯恐泄露出一點聲息。
她強壓住恐懼,安慰自己道,她方才走得很深,現在天色暗沉,來搜查的人忽略這條地縫也不是沒可能的。
視線範圍內出現了一人的皂靴,她的心像是被揪起來似的,緊緊抓住了衛珩手臂上的衣料。
那人只要低下頭往裡一看,他們就會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