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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3:45:15 作者: 餘一尾
「什……什麼情況?」她顫聲問,不明白怎麼才出虎穴又入狼窩。
時青與裴昱交換一下眼色,將阮秋色夾在了中間。
「阮畫師,」時青低聲道,聲音里是難得的肅穆,「稍後混戰起來,我與世子會從薄弱處破開個口子,為你和王爺搶到一匹馬。」
阮秋色臉色刷白,卻強忍住害怕,點了點頭。
「你駕馬至林子深處,設法躲藏起來。」時青深深地看進阮秋色眼底,目光里是深重的託付,「直到我們找來為止,王爺就拜託你了。」
***
阮秋色駕著馬,急急地在山林間穿行。
她不敢停下,方才的廝殺激烈無比,她也沒把握時青他們是否會不敵,讓後面的追兵追趕上來;她也不敢跑得太遠,怕自己人不能及時找到她和衛珩,反而讓暗處的敵人搶先一步,那就全完了。
天色漸漸陰沉起來,阮秋色抬頭一瞧,大朵的烏雲會聚頭頂,隱隱穿來悶雷的聲音。時值驚蟄,突然陣雨也是常有的事。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林木漸稀,面前分出兩條岔道。岔道兩旁除了稀稀拉拉的樹木,便是密生的灌木,高過了她頭頂。
阮秋色思量片刻,勒住了馬,扶著衛珩緩緩從馬身一側滑了下來。他的身量於她來說無疑是沉重的,落地的那一瞬,阮秋色險些被他壓趴下。
她咬緊牙關,到底是勉強撐住了他,又將馬身上儲物的小箱籠卸了下來,掛在脖子上,然後吃力地一抽馬臀,讓它沿著一條岔路跑了出去。
又看了看另一條路,阮秋色怕留下腳印,便負著衛珩,向叢生的灌木中行去。
她每走一步都覺得腿肚子打顫,衛珩身子比她長出一截,眼下像是掛在她背上,兩腳拖行在地面。林間灌木生得茂密,葉上的尖刺刮在阮秋色的臉上,細細密密的疼。
她顧不得許多,也不知道哪裡生出的力氣,竟然就這樣拖著衛珩走了許久,走進了灌木叢的深處。
阮秋色額上儘是豆大的汗珠,覺得兩條腿都不像是自己的,只憑著一股意志力繼續前行。走著走著,腳下突然被什麼絆了一下,整個人都向前撲了過去。
背後的人重重壓在她身上,直壓得她眼前一黑,許是體力耗竭得厲害,喉間也湧上一股腥意。
她趴在原地,覺得手腳沉重得抬不起來,便自暴自棄地對著身後的人喃喃道:「不行了……再多一步我也走不動了,咱們躺在這裡裝死好不好?」
衛珩自然是不會回答她的,他的鼻息輕噴在她後頸,微弱,綿長,帶些溫熱的癢。阮秋色努力轉過頭,看見衛珩被面具遮住的臉垂在她頸側,便吃力地伸出手,將他的面具摘了下來。
視線從他緊蹙的長眉掃過挺直的鼻樑,最終落在他蒼白的唇畔。
美色總是能給人力量的。
阮秋色振作精神,努力撐起了上半身,又將衛珩的胳膊圈在自己脖頸,咬牙站了起來。
她回頭望向方才絆倒的地方,苦中作樂地衝著昏迷不醒的衛珩碎碎念:「你看,從哪裡摔倒,就要從哪裡爬起來。」
這一望不要緊,她看見在那灌木掩映下,赫然是一個凸出地面的石縫,那石縫有尺余高,地下還有一截,加在一起,形成了半人多高的空腔。
這不就是絕佳的藏身之處嗎!
阮秋色大喜過望,身上都覺得輕快了許多。她連拖帶拉,將衛珩挪進了石縫裡,自己也鑽進去,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她顧不上休息,連忙去看他肩上的傷勢,那箭矢深深陷入衛珩肩頭,深色的血液將四周的衣物染紅了一片。
阮秋色揪起箭矢邊上的衣料小心地撕開,就看到箭頭入肉之處血肉模糊,四周的皮膚都泛著隱隱的青色。
她心下一沉,心知這箭上多半有毒,怪不得他剛一中箭就暈死了過去。
這下可如何是好?
阮秋色心亂如麻,隱隱又覺得,眼前的畫面有些熟悉。
細細一想,卻是在那《風流王爺俏女官》的話本里,也出現過十分相似的場景。
彼時那小女官替王爺擋了一箭,正中右肩。兩人在追兵夾擊之下,逃入山林,藏匿在了山洞中。那箭上同樣淬了毒,小女官氣息奄奄。王爺不容分說地撕開她身上的衣料,用力將那箭矢拔出,然後……
然後不顧那小女官的阻攔,用嘴幫她吸出了毒血。
至於夜裡更深露重,小女官高燒不止,身上冷得打寒顫,王爺解了衣裳,用體溫擁著她取暖什麼的,阮秋色捂著臉,不敢往下細想。
總、總之,第一步是要拔箭。
阮秋色搓了搓手心,握著那箭身,在心裡給自己打氣。
三、二、一、拔!
她手上猛一使勁,那箭矢卻在衛珩皮肉中紋絲不動,只有幾絲鮮血從傷口溢了出來。
阮秋色原想一鼓作氣,讓衛珩少吃些苦頭。此刻看著他傷口流血,心裡便覺得細細密密地疼。
是她手勁不夠嗎?
阮秋色摩拳擦掌,再一次握住了箭身。
這一次她加大了力氣,用力往上一拔——
「嘶——」趴在地上的人口中輕嘶了口氣,虛弱道,「停下……」
阮秋色手一顫,忙低下頭去看他,正對上衛珩晶亮的黑眸。
他不知是在想什麼,眸光沉沉,專注地,一眨不眨地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