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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3:45:15 作者: 餘一尾
    「我當時跟他打招呼,他也沒理,還偏過頭躲著我……」她一旦回憶起來,腦中的畫面就細緻得很,「他臉上有擦傷,三處,一處新擦傷的,還往外滲血。另外兩處已經結了痂。」

    衛珩聽得專注,阮秋色的敘述卻戛然而止:「後來我就再沒見過他。他病故之後,我不忍心看高老伯傷心的樣子,只讓人帶去了禮金,沒去參加喪禮。」

    阮秋色看著衛珩沉思的樣子,也覺出不對來:「好好的學生,怎麼可能動輒受傷落水,他不會是讓人欺負了吧?」

    她聽說過私塾里會有些頑劣學童,以欺負弱小的同窗為樂,但沒想到在太學院這樣的最高學府,也會有這種事發生。

    衛珩沉吟片刻,才道:「把那屆學生的名單呈上來。」

    他將那份名單看到了末尾,才指著最末一個名字道:「這崔湛可是前年殿試一甲,如今供職在翰林院的那位?」

    「正是。他與高禮都是那一年破格錄取的平民出身,如今是翰林院修撰。」

    衛珩的視線定在那名字上:「那便去會一會此人。」

    差不多到了午飯的時間,時青讓廚房上了午膳,原是想告辭,留衛珩與阮秋色一起用飯。

    衛珩卻破天荒開口道:「你也留下一起用吧。」

    他想起昨日之事,總覺得與阮秋色獨處有些不自在,便留時青與他們一起。

    三人各懷心事,都是一言不發,時青覺得這頓飯吃得好生艱難。他餘光一掃,看見阮秋色夾菜的手腕上戴著的鐲子,便同她搭話:「阮畫師這鐲子看著十分别致,是哪裡買的?」

    阮秋色怔了一瞬,老老實實地答:「是賀蘭公子送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衛珩將碗擱在桌上的聲音重了些。

    她方才一直在琢磨衛珩到底是不是斷袖這件事,此刻才突然意識到,今日衛珩的不快,好像都與賀蘭舒有關。先是不滿意她的打扮,又主動問她是否惦記上了賀蘭舒,現在時青提到了賀蘭舒送的手鐲,他的臉色馬上就有些難看。

    以上種種,怎麼看都像是……醋了?

    阮秋色心裡五味雜陳。按說衛珩吃醋是件讓人高興的事,但考慮到他很可能喜歡男人,這醋吃的就有些意味深長。

    半男不女的她阮秋色和英俊有錢又溫柔的賀蘭舒,他要不是個瞎子,肯定會喜歡後者啊。

    「呃……」時青猶豫地開了口,「那阮畫師覺得賀蘭公子如何?」

    他雖然很不想開這個口,但阮畫師分明是對自家王爺有意,如果真讓兩人誤會下去,以後怕是更難收場。

    阮秋色頭大如斗,理了理他們三人之間錯綜複雜的男女關係,才意識到,倘若衛珩真喜歡賀蘭舒,那自己方才承認惦記人家,落在衛珩眼中,豈不是成了他的情敵?

    那還撩個屁啊。

    阮秋色連忙擺手:「賀蘭公子這個人不怎麼樣的。」

    她想了想,趕緊又加上一句:「他又花心又喜歡亂花錢,誰喜歡他是要倒大霉的。」

    第30章 想親他。 阮秋色覺得衛珩的形象前所未……

    賀蘭舒剛進了府門, 就打了個不大不小的噴嚏。

    周叔將手裡的貂裘披在他身上,跟在他身後絮絮地念叨:「這倒春寒厲害著呢,公子哪來的興致跑那麼大老遠去泡湯?染上風寒可不容易好……」

    賀蘭舒將那貂裘緊了緊, 朝周叔眨了眨眼, 笑道:「詩經里說『願言則嚏』, 準是有人掛念我。」

    他說得這般輕描淡寫, 周叔不滿地瞪他一眼:「八成在背後說你壞話。」

    賀蘭舒不在意地笑了笑, 沒說什麼。

    剛說過賀蘭舒壞話的阮秋色,此刻便有些內疚。她在心裡跟他說了幾聲抱歉,抬頭一看, 衛珩的面色並沒有好上半分。

    「阮畫師這輩子可千萬別做虧心事,」衛珩冷冷地撂了筷子, 才不緊不慢道,「你沒有說謊的慧根。」

    阮秋色方才話沒說完,眼珠子就開始閃躲,還偷偷咽了兩口唾沫。他要是連這都看不出,還做什麼大理寺卿,去街口擺攤拉二胡算了。

    這下就連時青也覺得尷尬無比, 急匆匆地扒了幾口飯, 就站起來,躬身問道:「王爺,是否要傳那崔湛來大理寺?」

    衛珩搖了搖頭:「去翰林院。」

    翰林院坐落在宮城腳下,不僅翰林學士們在其中擬詔修書,曲藝書畫界的翹楚也都待命於此,隨時聽候君王的傳喚。

    阮秋色跟著衛珩穿過了高大巍峨的院門,便止不住地興奮起來。她左顧右盼地像只剛出窩的小雞仔,急切地在這陌生的地界找著什麼。

    「畫院在西邊, 前面右拐到底。」衛珩淡淡地說了聲,腳步沒停,徑直往崔湛辦公的編修房走去。

    阮秋色被點破了心思,也不再掩飾自己假公濟私,纏著衛珩一起來這裡的目的。畫院是世間所有畫師盡皆嚮往的所在,不僅藏有許多名家之作,畫師里的佼佼者也都匯聚於此。

    聽說在她出生以前,阮清池身為畫院院首,在這裡留下了不少手跡。她一直想來看看,只是以平民加上女流的身份,是進不了翰林院的大門的。

    她朝著衛珩爽朗一笑,輕快地說道:「那王爺便去辦事,走的時候來畫院叫我一聲?」

    聽到衛珩輕哼了聲,全當他是答應了,阮秋色轉過身,高高興興地往西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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