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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3:45:15 作者: 餘一尾
    她話一出口,才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世人都說寧王向來不近女色,是以二十有三還未娶妻,許是因為毀容之後自卑的緣故。

    現在她知道衛珩不但長得容色傾國,性情雖然倨傲了些,但也是自信昂揚的,不像是有什麼隱疾。

    所以他……難道……喜歡男人?

    本朝民風雖然開放,但衛珩身為王爺,肯定不能光明正大地與同性相好。所以看到她總是身穿男裝的樣子,算得上半男不女,才對她有了些心思?

    阮秋色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她今日穿著女裝的樣子,賀蘭舒誇了,時青眼裡也是有讚賞的。只有衛珩,一看見她就冷若冰霜,顯然是不滿意她這樣的裝扮。

    這下問題就變得有些棘手了。她聽說烏衣巷裡的陳秀才就是個斷袖,娶了貌美的娘子卻對她不聞不問。那娘子脾氣也是個烈的,忍了三年鬧到了官府,和離時鬧得滿城風雨。

    嗯,事關自己的終身幸福,撩漢之事還是先暫停一下,與雲芍商量過再做打算。

    而阮秋色重提昨夜的事,讓衛珩十分地措手不及。

    是啊,她哪裡不像女人?

    他想起昨夜甫一清醒時,自己的唇還貼著阮秋色的頸子。

    他還記得她脖頸上皮膚細膩軟嫩,有好聞的香氣。他又想起自己的手環過她十足纖細的腰身,也算得上不盈一握。還有她的聲音,昨日特別的含羞帶嗔,除了內容豪放,還真沒有哪裡不像女人。

    衛珩覺得自己的耳根又熱了起來。

    他們二人各懷心思,時青已經拿了差役服過來。

    阮秋色一反剛才的牴觸,接了衣服便打算去屏風後面換。那屏風背光,她想到自己的身形會被投影在上面,便不好意思地問:「王爺,時大哥,你們先出去等等?」

    衛珩哼了一聲,逕自步出了門。

    「王爺,阮畫師穿女裝也沒什麼不方便的。何必非要讓她換呢?」時青壓低了聲音,問得小心。

    衛珩眉毛擰了擰,擠出一句:「看了心煩。」

    時青嘆了口氣:「您昨日還說要對人家負責任,怎麼今日又槓上了?」

    若是往常,時青不會說這般逾矩的話,可昨日衛珩說那句「負責」時,雖然有幾分彆扭,但他瞧著絕不是不高興的樣子。

    他家王爺自幼失恃,十來歲便被送到鎮北將軍身邊。軍中皆是男兒,王爺又是個極冷清的性子,是以這許多年來,沒接觸過幾個女子。

    而他回京後身居高位,每日在王府和大理寺之間兩點一線。王爺生得好看,又不喜歡女子傾慕的眼光,是以大理寺和王府連只母貓都沒有,更別提什麼心儀的女子了。

    時青毫不懷疑,若不是阮秋色誤打誤撞地闖入了衛珩的生活,他是打定主意要打一輩子光棍的。

    「她既然對賀蘭舒有意,哪還需要本王負責。」衛珩說得輕鬆,袖中的手卻無意識地攥緊,「昨日之事無須再提。」

    他話音剛落,阮秋色已經換好衣服,站在廳里等他們進來。尺寸最小的差役服穿在她身上,還是長出了一截,松松垮垮地掛著,看上去頗為滑稽。

    她苦著臉看向衛珩,果然見他神色緩和了許多。衛珩的斷袖之癖在她心裡又坐實了幾分,阮秋色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的情路比那含光國女王順遂不了多少。

    「王爺,昨夜秘府里的兇手可有什麼線索沒有?」她今日來找衛珩,一是為了送書,二來也是想知道昨夜他們遇險的真相。

    時青方才正向衛珩稟報的也是這件事。

    「王爺,高彬作為世子的親隨,這些年並無異常。」時青垂首道,「所以屬下查了他家裡,倒真有所發現。」

    衛珩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那高彬有一弟,名喚作高禮。先天有些弱症,不能從軍,便走上了讀書的路子。」

    衛珩回憶了片刻,接道:「聽高彬說起過。他弟弟天分極高,被破格錄取至太學院。」

    「正是。高禮是六年前入的學,」時青語氣凝重了些,「他病逝在次年冬至,入學不過一年。」

    衛珩眼裡掠過些沉思:「如此便串上了。」

    時青明白他意有所指:「臣去查了查,除了世子以外,中毒的其餘幾位公子,包括賀蘭公子,都是那一屆太學院的學生,他們應是同窗。」

    本朝太學,只有五品以上官員子弟方能入學,但每年會組織一場考試,取兩三位成績極優者破格錄取。

    阮秋色站在一邊聽他們對話,弱弱地插了一句:「你們說的高禮,是不是西市高屠戶家裡的二小子?」

    時青愣了愣,點了點頭:「阮畫師認識他?」

    「認識的,只是不算熟。」阮秋色回憶道,「他自小聰明過人,高老伯寵得很,小時候帶他來跟我比過記憶力的。」

    當然,她全憑過目不忘的本事贏了高禮。那孩子跟她一般大,心氣也高,當時氣得厲害,以後再見到她,也是別彆扭扭的樣子,到底兩個人也沒有熟絡起來。

    阮秋色想了想,又說:「他被選上進入太學院,高老伯高興地宰了兩頭豬,請街坊鄰居吃了流水席。興許是功課辛苦,後來就很少見到他了。」

    衛珩食指在桌上輕敲了敲:「你還能想起什麼來?」

    「我記得我最後一次見他……」阮秋色搜腸刮肚地想著,「是秋天,銀杏樹葉子都黃了。他渾身濕淋淋的,背後都是污泥,像是掉進水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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