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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3:45:15 作者: 餘一尾
阮秋色吃了一驚,趕忙拿下了他臉上的面具,就見他雙目緊閉,額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王爺你怎麼了?」阮秋色慌得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推了推他的胳膊,在他耳邊疾聲問著。
衛珩沒有回答,他似乎聽不見她問話,只將身體又蜷縮得緊了些。
阮秋色後知後覺,才意識到眼前的一切與那些旖旎春情沒有半分關係。她抬頭看了看端坐在椅子上的那位秘書監的屍體,腦中隱隱串起了一條線來。
他們過來看到屍體時,他額上的血才流下來,兇手應是剛剛才殺的人。
這秘府門上有三道鎖,那宮廷侍衛開了半天才全都打開。兇手若想提前潛入,難度應該不小。
更有可能的是,那兇手在他們進來之後,才想辦法解決了門口的侍衛,跟在他們身後潛了進來,又趁著他們耽擱在樓梯上的工夫,想了什麼辦法,先他們一步,進來殺了人。
而當他們看到屍體時,那兇手已經悄悄離去,又鎖上了門。
阮秋色又急又怕之下,竟覺得自己的思路從未有過的清晰。
那麼衛珩突然失控倒地,是為什麼呢?難道兇手給他下了毒?
阮秋色想起自己中過那吊死鬼的鉤吻之毒,趕緊伸手去探衛珩的脖頸。
他頸上也是一片滑膩的汗水,入手只覺得冰涼。阮秋色按住了衛珩頸上的主脈,探到他的心律跳得極為不穩,時快時慢不說,連強弱也波動極大。
此案的兇手擅長用毒,萬一給衛珩也下了蠱可怎麼辦?
阮秋色徹底慌了。她搖動衛珩身體的力氣又大了些,甚至抬手去拍他的臉:「王爺你醒醒!你醒醒啊!」
「開門……」衛珩眉心皺得很緊,從齒縫間擠出了破碎的字句,像是做了噩夢的囈語,「開門啊……」
他聲音細小,阮秋色附耳到他唇邊,才聽清了隻言片語,她急的眼淚都要出來了:「現在開不了門啊王爺,你醒醒,我們才能想辦法出去啊!」
衛珩的身體微微一動,突然開始劇烈地抽搐起來。
他雙手按著太陽穴,牙關緊咬,似是已經完全失去了神智,只是不住地抽搐著,口中擠出一兩個簡單的音節。
阮秋色用力想按住他,又貼近了去聽他在說什麼,只斷斷續續地聽到了「不要」,「開門」這樣的字眼,她看衛珩發作得越來越厲害,知道這樣下去不行,便咬咬牙,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去想還能做些什麼。
這幢高樓蓋得密不透風,除了大門這一處出入口,每層只餘一個氣窗,比人頭大不了多少,她是肯定爬不出去的。
她伸手去衛珩身上摸索,檢查他身上帶了什麼東西,若是有傳信用的工具,或許還有一線生機。雖然這宮苑荒僻,但若時青他們警覺一些,不是沒有可能看到。
就著昏暗的燈光,她翻遍了衛珩袖裡和胸前,最後在他腰封里找到了一個細細的金屬小圓筒。
她直覺這東西可以用來發信號,卻不知道該怎麼用。便俯身在衛珩耳邊叫他:「王爺,王爺快醒醒,醒一下下就好,告訴我這東西怎麼用啊!」
衛珩喉間溢出了一聲低喘。他身體的抽搐漸消,阮秋色剛覺得鬆了一口氣,就聽到他的喘息聲有些異常。
粗重,吃力,似乎每一次呼吸都要用上全身的力氣。阮秋色見過哮喘病人發作的樣子,竟覺得此刻的衛珩與他們無異——只有喘不上氣的人,才會有這樣的呼吸聲。
她心下大駭,握著那小圓筒的手都抖抖索索起來。她低頭費力去扭那圓筒,看見自己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她的手暴露在空氣里好一陣子,已經凍得有些發僵,眼淚落在上面,只覺得滾燙。
可她剛才伸手摸到衛珩的皮膚,比她的手還要冷上幾分。
到底該如何是好啊。
衛珩吸進了長長一口氣,弓起的身子驟然舒張,緊閉的眼睛大睜開來,卻失去了焦點,只空洞地睜著,目視著天花板,又像是在看很遠的地方。
他眼裡血絲遍布,盛著滿滿的痛色。那痛苦無處安放,最終隨著眼淚,從眼角溢了出來。
「會死的……」他聲音啞得連不成句,全是無助與驚惶,「你會死的……」
阮秋色吸了吸鼻子,覺得胸腔里一片酸澀。她不知道衛珩想起了什麼,也知道此時說什麼衛珩也聽不到,但眼睜睜看著他這樣難受,自己卻無能為力,她覺得心臟像是被誰揪住了一般,疼得厲害。
「你會死的啊……」衛珩咬著牙,喉間哽咽難言,「母妃!」
那小圓筒不知被阮秋色按到了哪裡,竟然自己打開了。阮秋色就著燈火去看,除去蓋子,圓筒的一頭閃著粼粼的光,似乎是易燃的磷粉。
她拿著那圓筒走到氣窗下面,死馬當成活馬醫,將磷粉那頭在書架上用力一擦,然後對準了窗口。
片刻之後,圓筒中穿出一聲尖嘯,一縷火光衝出窗外,升至半空,突然炸開了一片巨大的白光,像個圓弧狀的穹頂,攏住了他們所在的大片宮城。
阮秋色看著一瞬間明亮如晝的夜空,眼淚止都止不住。
太好了,太好了。
這煙花信號應當是在最為緊急的關口用的,這樣的動靜,時青他們一定會看到,衛珩會得救的。
她回到衛珩身邊,他已經發不出聲音了,只是躺在地上,雙眼迷離地望著遠處,像一隻瀕死的小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