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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3:45:15 作者: 餘一尾
他遲疑著看了一眼榻上的年輕人,此刻正安靜睡著,面上卻隱隱透出青紫色,昭示著他命懸一線的危機。
「裴昱的情況,我已經聽傅大人說過了。」衛珩聲音低沉,暗含了罕見的安撫之意,「稍後審問過那蒔花閣的舞姬,查出毒源是早晚的事。」
鎮北侯聽到「蒔花閣」三個字,眸中閃過一絲薄怒:「這不成器的逆子……」
他半生戎馬,治軍甚嚴,對自己也是克勤克儉,最恨鋪張奢靡,鶯鶯燕燕之風。他平日裡都在京畿大營里待到酉時之後才回府,竟不知自己的世子白日裡就敢在王府宴飲取樂。
侯夫人抽噎著說道:「昱兒都這樣了,你還計較這些……」
鎮北侯一噎,瞪了夫人一眼:「還不都是你慣的?早跟著我出去打仗,他何至於如此!」
衛珩正想打斷二人的爭執,就聽見侯府里的管家急匆匆地奔到了門口:「侯爺不好了,端王府,慶國公府,還有戶部尚書府里都派了人來,說是家裡的公子來咱們府上赴宴回去,都中了毒不省人事了,要找您討說法呢!」
鎮北侯聽了一驚,眼下他自己的兒子尚且命懸一線,哪裡能給別人說法?但鬧上門來也不得不去處理,只好心亂如麻地起身。
「舅舅稍安勿躁。」衛珩抬手攔下了他,轉向管家,目中一片沉著:「你去告訴他們,此事本王攬了。若要說法,便來大理寺討吧。」
***
雲芍眼下只是被拘禁在鎮北侯府的偏房,時青帶了阮秋色過去,到了門口,還是忍不住說了句:「阮畫師,今日王爺心情不好,有什麼話你便順著他……」
阮秋色十分疑惑:「我也沒敢和他頂嘴啊。」
時青回憶了方才情境,倒也真是如此,只好溫和地笑笑:「那便請阮畫師能不說話,就別說話了吧。」
阮秋色不明所以地點點頭。按說心裡委屈的是她才對,卻還得顧著美人王爺的心情,誰叫她有求於他呢。
偏廳里光線昏暗,她進了門,四下里望了半天,才看見角落裡縮著的雲芍。
她精緻美艷的小臉上滿是驚惶之色,一個人可憐巴巴地縮在牆角,全沒有往日裡神采飛揚的樣子。
「阿秋?」雲芍愣愣地看她進來,滿臉都是驚訝的神色,「你怎麼來了?」
阮秋色走到她跟前蹲下:「我聽說你出了事,來看看你——」
她話沒說完就被雲芍撲了個滿懷。
「他們都說毒是我下的,我沒有!」雲芍在她懷裡有些發顫,「連鐵面閻王都來了,你說他可會對我用刑?都說沒人能在他手裡熬過一晚上……」
阮秋色安撫地拍拍她的後背,溫聲勸道,「那鐵面閻王,其實沒有傳說中那麼可怕。」
雲芍驚魂未定地看著她:「很可怕的,就是他讓人把我關到這裡的。他戴著個鐵面具,眼神凶得能吃人。還有他那個護衛,對女孩子一點都不客氣,可沒禮貌了。」
阮秋色想起自己第一次被時青押著去見衛珩的場景,也不禁苦笑了一下。她雖然這樣勸雲芍,可當初也是被嚇得不輕。
「那鐵面閻王雖然兇惡得很,但是更看重真相,你沒有下毒,他一定會還你個清白的。」
雲芍靠在她肩上輕輕點了點頭,目光落在門口,突然像只受驚的兔子一般彈了起來。
「阮畫師真是了解本王。」衛珩站在門口,周身籠罩在暮色里,像一尊冷麵修羅。他緩步走進房中,在桌邊坐下,侍從也趕緊進來點上了燈。
燈影下衛珩的目光明亮如星子,先是掃過了瑟瑟發抖的雲芍,又定在跪坐在地上不敢轉身看他的阮秋色身上。
「今日之事,雲芍姑娘說說吧。」他聲線清冷,含著一點隱約的諷意,「阮畫師說的對,本王再怎麼兇惡,總歸是不吃人的。」
***
「今日宴會散了之後,我本來就要回去的,可那鎮北侯世子說自己尋得了一本謝玉娘傳下來的舞譜,我便留下來,等他差人去拿。那人尋了許久,我與世子就在涼亭里喝茶聊天。」
雲芍與阮秋色坐在桌子另一邊,有了熟人壯膽,她也沒有剛才那麼害怕,便一五一十地講起了今日的情況。
見衛珩點點頭,雲芍接著說下去:「沒想到舞譜還沒拿到,世子突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沒過多久他就開始發作。先是狂喊亂叫,接著便呼痛,整個人滾在地上抽搐,滿臉都是冷汗。鬧了有一個多時辰,鎮北將軍就回來了,先是派人查驗了今日宴會的菜餚,然後派人去請了您過來,後面的事您都知道了。」
阮秋色理了理事情的脈絡,趕緊問她:「他們為何懷疑是你下的毒?」
雲芍委屈地眨了眨眼:「我來的時候,不是帶了一盒杏仁酥嗎?他們驗過了宴席里吃剩的吃食酒水,沒發現有毒,只有我帶來的杏仁酥,當時被吃了個乾淨。」
那杏仁酥阮秋色是知道的。這幾日她都同雲芍一起待在蒔花閣里,今天上午雲芍在廚房鼓搗了許久,才親力親為地做了這麼一盒點心,說是要拿去討賀蘭公子的喜歡。
她當時還調侃,隨便從哪裡買一盒就可以充數的,偏要親手去做,怕不是真對那賀蘭公子有了心思?
雲芍難得有些忸怩。那賀蘭公子喜歡看她跳舞,總來蒔花閣里一擲千金地捧場,她想做個點心回報點心意,也是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