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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3:45:15 作者: 餘一尾
阮秋色覺得,自從那兇手滅了燈,短短的半刻鐘像幾個時辰一樣難熬。
她四肢無力動彈不得,那兇手輕而易舉就捆縛好了她的腳踝,一個縱身,繩穿房梁而過,她便一陣天旋地轉,靜止時已經頭尾倒置,被懸吊在了房梁之上。
她看著那人一步一步靠近,倒置的面孔,看起來反而更加陰狠。
美人說過,那人喜歡看血液噴濺得遍地都是,所以把人吊起後,總要等上一段時間,讓血液匯聚頭頂。
可她覺得不知為何,自己明明才剛被吊起來,不僅心跳得更為劇烈,血液也像是瞬間湧進腦中,憋得她暈暈乎乎,眼睛都覺得要脹出眼眶了。
那人忽然伸出手指,在她發燙的頸側輕輕一探——
那雙手冰涼滑膩,如毒蛇的皮膚掃過,阮秋色渾身打了個激靈。
「呵,」那人嗤笑一聲,陰鷙的眼鎖定了她驚恐的表情,「女人就是沒用,減半了藥量,心臟還這樣受不住。」
阮秋色猛然放大的瞳仁倒映出那人手上拿著的一把窄刃銀刀:「那我便快些,免得你死在前頭,血可就流不出來了。」
說……說好的等頭頂充血再動手呢!
仿若一道電光劈進混沌的腦海,阮秋色恍然大悟,原來方才他在她腦後刺的那一記,不只是讓她動彈不得,還是為了催動心跳,讓血液加速流出!
可是美人不知道啊!
眼下屋裡漆黑一片,屋外的人怎麼知道那兇手已經要動手了?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獲了阮秋色的心臟,她呼吸一窒,滾燙的眼淚溢出了眼角,倒流著滲進了她的鬢髮。
恐懼到了極點,她眼前反而浮現出方才分別時,美人難得溫和的表情。
說好護她周全呢!男人……男人果然都是大騙子!
她半點聲音也發不出,只能看著那人面上帶著殘忍的笑意,舉刀至她頸邊,眼看就要揮下——
耳邊傳來了破空之聲。
一道黑影飛身掠過窗台,一腳踢向了那兇手執刀的手,那兇手措手不及,銀刀落了地,他反應過來,飛快地衝出門去,與在正門蹲守的暗衛纏鬥在一起。
另一道身影也越過了窗台,急急朝她走了過來。
阮秋色淚眼迷濛地看著他一襲白衣,銀面半覆,只覺得他一步一步,好像走在天上。
衛珩與時青對視一眼,後者手中飛出一道寒芒,斬斷了空中的繩子,衛珩長臂一舒,一手攬住阮秋色的肩頭,一手勾住她腿彎,將人橫抱了起來。
阮秋色的意識有些渙散,只知道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她想努力地勾一勾嘴角,卻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時青見那殺手已經被暗衛擒獲,便來看阮秋色的情況。方才打鬥的聲響驚擾了二酉書肆的夥計們,周圍的商戶也有人開窗來看外面是怎麼回事。
「阮畫師可是受驚過度,昏厥過去了?」
時青暗暗心驚,方才王爺下令再等半刻,片刻後卻又改了主意,命他立刻破窗救人。看當時屋裡的情形,要真是再等上半刻,恐怕阮畫師的血都流幹了。
衛珩的手指在阮秋色肩頭緊了一緊,她身子很輕,在懷裡沒多少分量,真如看上去一樣單薄。但此刻這小小的身體隨著心律微微震顫,他甚至感受得到她劇烈的心跳。
「備馬。」
他沒多說什麼,抱著阮秋色從窗口躍出,幾個縱身就落在了二酉書肆的後巷。暗衛牽來一匹高頭駿馬,他飛身落在馬上,將阮秋色扶著側坐在身前,猛地一揮馬鞭,箭一般飛馳了出去。
懷裡的人身體軟得不可思議,在顛簸的馬背上無力維持坐姿。衛珩只好一手緊緊攬著她的腰,把她箍在懷裡。
阮秋色的臉貼在他胸前。冬日裡衣料不薄,他卻能感到滾燙的溫度從她臉上的皮膚透過來,燙的他胸口發緊。
是中了毒。
他沒想到那兇手制服受害者,讓血液流得乾淨,是用了毒。
之前的幾起案子距京城路途遙遠,消息一來二去地傳,早過了仵作驗屍的最佳時間。當地的仵作辦事馬虎,大多應付了事,往往只驗了腹中無毒,沒人往別處去想。
方才不知為何,他心中生出一點從未有過的慌來,才讓時青立刻去救人。若真晚上一時半刻,她此刻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衛珩的手臂緊了緊,感覺到懷中人的呼吸似乎放緩了許多。
***
太醫院院首傅宏大人半夜被管家衝進門來叫醒,還覺得腦袋混混沌沌,一片茫然,就被人一腳踢下了床。
他坐在地上,正要發怒,突然看清了來人臉上戴著面具,周身煞氣迫人——
不正是那鐵面閻王?
他嚇得瞌睡全無,看著衛珩將懷中少年模樣的人小心地放在床上,一時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向來不近女色,又與他無甚來往的寧王,深更半夜抱著個瘦削少年放在他榻上,此情此景,怎麼想都覺得有些詭異。
莫說他不好男色,就算他有那個心思,如今年逾五十,跟夫人都是分房而睡,多少有點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傅宏站在原地心思亂轉,卻見衛珩凌厲的眼神破空而來:「還不快來救人?」
……
「王爺,這位……姑娘,是中了鉤吻之毒。此毒會麻痹人體周身的肌肉,卻能加快心跳。若不及時救治,中毒者會呼吸衰竭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