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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06:44 作者: 千本木
    老教授像是沒聽見他的話,跪在地上,擺積木拼圖一樣,繼續邊說邊擺著他的病案檔案。

    到了最後一張。

    「顧箐,6歲,心臟介入失敗。」他把名字念了出來。

    「爸,別跪著了。」顧放走過去把父親扶了起來。

    傅欣書站在一旁,一一掃過病案,拿起來最後一張看了看,「這是醫療事故,院方應該負責。」

    他又看了看背面,「12年前?這個患者不在了吧?」他雙眉微鎖,平靜地放下了病案。

    「對,停在了六歲。箐箐如果還在,今年該高考了,她小時候就說要當醫生,我也支持她考醫大。」顧教授端起來了被挪到了牆根的酒杯。

    「顧教授節哀,這種失誤,執刀人恐怕負責難逃?」傅欣書皺著眉,聲音低啞。

    顧教授自己喝了口酒,啞聲笑了笑,「過去這麼久了,不用節哀。這份病案我今天第一次拿出來。執刀人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的導師,楊洛斌。」

    傅欣書重新拿起病案,從頭到尾看了個仔細,沒錯,有導師的簽字落印。

    「老楊做手術的時候,44歲,正名聲鶴起,如今他已經不上手術台了,但仍是國內心外權威。如果這份病案當時拿出來,今天就少了個楊教授,也少了你這麼一個學生。」面對老院長的驚愕,顧教授只是微微笑了笑,把當年的事故輕描淡寫地告訴了傅欣書。

    俞溫也從傅主任手裡接過去了病案,字句斟酌,她沒去對視,也能感受到老教授作為父親的心痛。

    「小傅,我這次來,求你去瀘醫大,於私,是替我的小女兒求你。」

    「於公,我從來不覺得瀘市比其他縣城有地域優勢,也不覺得那邊的孩子就該矜貴。只是,我們國家的醫學要發展,靠的不是我和老楊這種老人,靠的是你,是你這樣年輕的人才。胎兒心臟修復已經跟試管嬰兒一樣在國外普及了,可我們大多數人,還覺得那是個神話。」

    「……」

    「你在海城能做的事兒,我來替你,我不夠,還有小放,我們父子來替你。可你在瀘醫大能做的事兒,我再找不到第二個人能替你了。所以我懇求你,重新考慮一下。」

    俞溫不知道為什麼,她邁不動步子,走不開了;

    明明不是她的事兒,可她在一旁哽咽起來。

    「我知道你們年輕人不喜歡這種強人所難,上綱上線的話,小傅,我知道傅企在京市的地位,可能說不出來什麼讓你動心的物質條件。」

    傅欣書沒接話,只把一旁俞溫拽到了身邊。

    「小俞過去,可以安排職位。我查過小俞的檔案,很優秀。但資歷上,只能從住院醫開始,小放去瀘醫大,我也會這麼安排。」顧教授回答地沒有阿諛趨奉也沒有誇大的承諾。

    「不去。」傅欣書只留下冷冰冰兩個字。

    「小傅,不用急著拒絕,我們家只有我們父子兩個人,我這次是來這裡埋骨的。來了就不打算走。老鄭的兒子幫我們找好了住處,聽說能跟你們成為鄰居。」顧教授一直臉上笑得慈祥。

    老鄭的兒子?鄭浩?俞溫反應了下。他們那一層的確還有一戶一直沒人。

    傅欣書不是很在意,「我不會走,但也不會攔著顧教授留下來,教授隨意。」他說完,已經拉著俞溫出了門。

    「等等。」顧教授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抬頭看了看他,微微笑了,「我的名片。私人名片。」

    沒理由拒絕,傅欣書剛剛收下。

    他又遞給了俞溫一張,「小俞,我的名片,隨時歡迎找我,對你們我24小時開機。」

    「顧教授,做醫生的,我們恐怕不這麼積極的送名片吧。」傅欣書替俞溫收了名片。

    老院長過來插了一句,「小俞啊,老顧的心裡諮詢,很牛逼的。很多名企名人都在跟他約,如果我找他掛個號也要等半年多。」

    旁邊的顧放也借著酒精,跟著炫耀了下,「真的。在瀘市沒有比我爸更有名的心理醫生了。不是替我爸吹噓,找他的人真的要等很久。因為在他這兒就診的人,問題都能解決……」

    顧教授搖了搖頭,打斷了他,「別瞎說,哪有什麼名醫。女兒走後,老伴到走都一直不太清醒,自己妻子的問題都解決不了,只是想盡一份力罷了。」他說著話,一直看著傅欣書。

    「謝謝顧教授,不過我們不需要。」老院長沒再強留,傅欣書已經拉上了俞溫。

    顧教授跟出了院子,他一個人跟在後面,自言自語:「小傅,看起來氣色不錯,也不像生病,你這口罩看著有些違和。不管是怎麼了,早點兒好起來。」

    沒人回話,他也不在乎,跟上來了幾步,「小傅,調令的事兒你不願意,不用勉強,也可以考慮下集中手術。」

    集中手術?俞溫留意了下。

    顧教授盯著小夫妻又多看了眼,「小俞,有什麼困難都可以找我,無論什麼時候什麼事兒。」

    傅主任又拉了下她的手,她正要跟上,聽見顧教授在她耳邊低語,「小俞,我這裡有巧克力蛋糕,希望你喜歡。隨時歡迎你來找我。」

    一瞬,仿佛晴天霹靂——俞溫的眼前黑了,如果不是被拉著手,她恐怕站都站不起來。

    俞溫本來覺得她不會再去找那父子二人。

    她能感受到,那父子二人也許不是壞人,能感受到老教授為了已逝的女兒,為了千千萬萬孩子們的未來所付出的不惜代價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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