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穿胸而過的寒淵劍

    墨靈犀緩緩走向白九夜，扔掉了手中的金槍！

    「這四方天下本就是一個棋盤，即便是你為帥，我為將，我們也同樣都逃脫不了作為棋子的命運，與在權利鬥爭下犧牲的那些士卒又有幾分區別？命運總是無法掌握在自己手裡。」

    墨靈犀繼續朝著白九夜靠近，伸手解開自己金甲上的腰帶，緩緩扔到地面。

    「滅國之仇不能不報，殺父之仇不能不報，滅族之仇不能不報，有那麼多那麼多的仇恨都是不共戴天的，可報了仇又如何呢？在你心中可曾有過一絲一毫的滿足，可曾有過片刻的安寧和快意？」

    墨靈犀一步步靠近，伸手解開了身上麒麟金甲，不算厚重卻十分堅韌的鎧甲應聲落地。

    「靈犀……不要！不要那麼傻，不要啊，若是白九夜醒來之後知道他親手殺了你，你覺得他還會好好的嗎？靈犀，冷靜些好不好！」沐雲初跪在地上苦口婆心的勸說著，他此刻被墨靈犀壓制身子動不了，只能寄希望於自己的話能說服墨靈犀。

    墨靈犀沒有回頭，只淡淡回應道：「地府有黃泉，黃泉路上有忘川，取忘川之水，忘情去愛不復還……」

    墨靈犀心中道：「放心吧夜，我怎麼捨得讓你痛苦呢？我犧牲了自己和寶寶，只想換你一生平安喜樂，不想讓你心存愧疚，不愛我，你會更幸福！」

    「醜丫頭！」

    「三嫂……」

    「靈犀……」

    眾人明白，墨靈犀這是給白九夜下了忘川，她竟然連白九夜以後的生活都想好了，此時此刻，就連唐駿和十七都忍不住開口勸說，可他們又能說什麼呢？說什麼都顯得那麼蒼白又無力！

    墨靈犀沒有理會眾人，脫掉身上所有鎧甲之後，走到了白九夜面前一步遠，她緩緩伸出手，試圖去摸一下白九夜蒙上一層白霜的臉頰，可剛剛伸出手，指尖就迅速被凍住。

    墨靈犀苦笑一下，催動五行火的元素融化了手指間的冰層，將手緩緩收回。

    「你可真傻，總是不對我坦誠，你是怕我舍你而去幫了舅舅嗎？還是怕我顧及藍氏身份，與你不得不站在對立的立場？錯了，都錯了，你……想的都錯了！在皇陵中，你可能沒聽見，那麼今日我再說一次……最後一次……」

    墨靈犀用火元素包裹住自己的左手，慢慢伸出手，透過層層的玄寒真氣，握住了白九夜持劍的右手。

    白九夜的手此刻完全沒有溫度，仿佛就是一塊冰，就像他此刻看著她的眼神一般，只是幽藍的一雙眸子，沒有任何情緒，也沒有她曾經熟悉的倒影。

    墨靈犀將白九夜的手臂抬高，讓劍尖正對前方，隨後留下一道真氣托住他的手臂，不讓他的手臂再垂下。

    做好一切之後，墨靈犀緩緩退後，讓自己的胸口，正對著寒淵劍！

    「靈犀，不要，不要——」沐雲初嘶吼著，他從沒感覺這般心碎無力，他對墨靈犀，從最初的感興趣，到後來的欣賞，再到心動喜歡，他自認將所有情緒都掩藏的很好，甚至有時候自己都相信了，自己對墨靈犀只是主僕之誼，可當墨靈犀即將放棄自己生命的此刻，沐雲初知道，他不是興趣，不是欣賞，更不是喜歡。他愛她，不比任何少的愛！

    「靈犀……求你，沐大哥求你不要，我對你從來都是有求必應，你就答應我這一次好不好，就一次！」沐雲初泣不成聲。

    游笑天看看幾乎崩潰的沐雲初，咬著牙想突破禁制站起來，卻發現無論他用多少內力，都無法突破墨靈犀的五行令壓制。

    游笑天氣急敗壞的大吼道：「墨靈犀，你不要這麼自私好不好，你生命中就只有白九夜嗎？你就不能回頭看看我們嗎？醜丫頭……我跟著你保護你照顧你這麼久，你連一聲大哥都沒叫過我，你怎麼可以就為了那一個人不要我們所有人了呢？你忘了你還答應要幫我解毒的嗎？」

    墨靈犀轉過頭看向沐雲初和游笑天，臉上掛滿淚水和淒婉的笑容：「沐大哥，游……大哥，若有來世，靈犀願同你們做親兄妹。今生的債，我只能來世再還了！」

    墨靈犀說完便轉頭繼續看著白九夜，不再理會旁人的哭喊勸阻。

    「夜，我想說……」墨靈犀張開雙手靠近寒淵劍……

    「我墨靈犀，從都到尾都姓墨，我不是藍雲諾的女兒，更不是藍風承的侄女，也不是藍氏的家主，我只是一縷來自異世的孤魂，在這四方天下里，與我最親密的人，是你，我的夫君，只有你，我的……白九夜……」

    墨靈犀話音一落，便用力撲向了寒淵劍，那股力道任誰看都知道，必將寶劍貫穿胸口。

    「不——」

    「不——」

    「不！」

    溝壑另一邊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喊聲，卻沒有一道能阻止墨靈犀死一般的決心！

    墨靈犀閉著眼睛張開雙臂撞上寒淵劍，那一瞬間，仿佛天地之間的時間都凝固了，所有人的呼吸也都停滯了。

    墨靈犀閉著雙眼去感受即將到來的死亡，不知道會不會很痛？

    會像墮入寒潭那麼恐懼無力嗎？

    會像被京都衙門用刑那麼疼痛入骨嗎？

    會像在皇宮內被皇權壓制那麼鬱結於心嗎？

    還是會像玄寒真氣侵體那樣凍入骨髓呢？

    ……

    為什麼……為什麼眼前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都是白九夜的影子，原來她這麼捨不得啊……真是可惜了，她可能沒機會說了，他也聽不到了！

    ——

    「靈犀！」沐雲初的驚呼聲喚醒了墨靈犀的意識。

    意識？她竟然還存在意識？難道她還沒死？！

    墨靈犀猛地睜開眼，卻發現抵住她胸口的不是寒淵劍，而是白九夜握著空拳的手。

    空空的手？劍呢？

    墨靈犀感覺右手一沉，那柄寒淵劍竟然在她的手心裡！

    寒淵劍到她手上，那白九夜豈不是要被戰神之力吞噬了？墨靈犀心中大驚，連忙看向白九夜。

    然而此刻白九夜卻用沒有任何情緒的藍色雙眸「看」了墨靈犀一眼，那一眼甚至說不上是看，只是轉頭面向他。

    「夜……」墨靈犀剛要和白九夜說話，白九夜的身子就猛然向後躍起，所有人都不知道白九夜要做什麼，或者說他此刻還是不是真正的他。

    就在墨靈犀準備迎著白九夜追過去的時候，白九夜卻面向她，去而復返。

    白九夜從半空中落下，雙臂展開宛如大鵬展翅一般撲向墨靈犀。

    墨靈犀不知道白九夜要做什麼，所有人都不知道白九夜要做什麼，這一刻眾人都失去了反應的能力！

    隨著白九夜的迅速的靠近，墨靈犀清楚的聽到了砰的一聲脆響，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冰塊打在了金屬上。

    還不等墨靈犀反應這聲音從何而起，就感受到手中長劍帶著她的手臂指向前方，而那已經出鞘的劍刃，正對著白九夜撲來的胸膛！

    不要！這一聲吶喊都還沒能從口中喊出來，白九夜的身形已經到了眼前，冰寒的寒淵劍從白九夜身前，穿胸而過，只留下了一個被墨靈犀握在手中的劍柄！

    怎麼會這樣？墨靈犀猛然鬆手，她不明白，寒淵劍怎麼會跑到她手上？她又怎麼會刺向白九夜？而剛剛明明是她要去赴死，為何在最後關頭卻發生這樣的變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墨靈犀臉色慘白的微微退後，可她剛退後一步就被白九夜一把扣住了雙肩！

    墨靈犀驚恐、詫異、懊悔、心痛，諸多感情交織在一起讓她感覺呼吸都困難。她不敢抬頭看白九夜的表情。

    「犀兒……」一聲沙啞的低喃，震得墨靈犀心尖兒一顫。墨靈犀緩緩抬頭，就撞進白九夜那一臉寵溺的表情中，此刻他的雙眼不再是沒有任何情愫的幽藍色，而是恢復了往日的黑白分明，他眼中的溫柔簡直要把墨靈犀整個人都融化了。

    白九夜一隻手緩緩伸向墨靈犀的臉頰，擦掉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流出來的淚水，溫柔的說道：「犀兒，你怎麼又對我哭了，明明是個小野貓，卻總是在我面前示弱，是吃定我了麼？怎麼辦呢，犀兒……我好捨不得你，可是我卻……不得不先走一步了……」

    無奈又包容的語氣，溫柔又寵溺的動作，墨靈犀感覺白九夜每說的一個字都像敲在她心頭上一般，讓她整個心都糾在一起，又酸又疼！

    而眼前的一幕又帶給墨靈犀一種恐懼的熟悉感……

    是那個夢，沒錯，是那個噩夢，那是北宮烈剛剛抵達夏州的時候，那時候她住在靈犀小院，夢到的就是這樣一個令人心碎的場景！

    「不……不……不不！怎麼會這樣，你……怎麼會這樣啊！」墨靈犀沒有在後腿而是上前雙手捧住白九夜的臉頰。

    鮮血滴答，滴答的地落在雪地上，將雪白的雪地染紅了一大片。

    白九夜沒有回答墨靈犀的話，而是苦笑一下說道：「犀兒，我……我好累啊……」話音一落白九夜整個身子就失重一般往墨靈犀身上疊落。

    突如其來的重量讓墨靈犀整個身子向後倒過去，卻在摔倒之前被人拖住了後背。

    原來剛剛她太過于震驚，已經忘了壓制沐雲初和游笑天，此刻飛到她身後的，正是他們二人，而除此之外，還有唐駿和十七。

    「三哥！」

    「王爺！」

    唐駿和十七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這一跪，明月樓的人唰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白九夜有些疲憊的睜開眼，沒有看唐駿，而是一隻盯著墨靈犀看，似乎想把她的每一分每一毫都記載心裡。

    「犀兒……」

    「你別說話，我來救你，我能救你的，一定可以的，我可以的，你別動，你別說話……」墨靈犀語無倫次，泣不成聲。

    白九夜按住墨靈犀慌亂的小手，將她扣在胸前暖著。

    「犀兒，你聽我說，陸長風在騙你，奪走寒淵劍，我確實會死，可是你也不能活，沒有人可以壓制住寒淵，所以即便是寒淵到了你手上，也一樣需要心愛之人的心頭血來封印。與其讓兩個人都死，我寧願你活著！」

    「我也寧願你活著啊，你怎麼能這麼自私！你怎麼可以啊？！」墨靈犀大哭，眼淚如注！

    「因為……咳咳……因為你愛我啊……」白九夜的口中開始流出鮮血，墨靈犀慌亂的用袖口去擦拭白九夜的嘴角，根本來不及去思考他口中話的深意。

    白九夜自知時間不多了，對著唐駿和十七開口道：「即日起，靈犀就是這天下之主，是你們的主子，你們一定要好好輔佐她，尤其是你，唐駿，不要心存怨懟，這一切都是最好的結果！」

    「三哥！」唐駿同樣泣不成聲，卻說不出指責墨靈犀的話來，因為大家都看得明白，白九夜的赴死，是他的心之所願！

    「犀兒，咳咳……我……」

    「你別說了！」墨靈犀不想聽。

    白九夜苦笑：「我先走一步，但我絕對不……不喝那……那孟婆湯，來世……來世我們再做夫妻……」

    「別說了，別說了，我不要來世，我只要今生！」墨靈犀發瘋一樣的哭著，卻不敢去搖動受傷的白九夜！

    白九夜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握住墨靈犀的手，將她的手扣在寒淵劍上，深呼吸一口氣說道：「從今以後，天下是你的，寒淵是你的，我的心……也永遠是你的……我……愛……」你。

    最後一個字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白九夜的手重重垂下，只留下一份沉重的讓墨靈犀透不過氣的愛，和一個她根本不想要的四方天下！

    ——

    「這是異主咒……」

    除了完全失了神的墨靈犀之外，其他人都聞聲望去，就見到北宮筠緩緩走過來

    原來早在寒淵劍第一次出鞘的時候，寒淵劍上就烙下了五行令的印記，那一道五行真氣化作一朵五色鳳羽花，牢牢的貼在劍鞘內。

    而白九夜在得知控制戰神之力就需要殺掉墨靈犀之後，就開始設法化解這個劫數。

    解開八層封印的他，已經要極盡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才能不被寒淵所攝，但是那封印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未來不知哪一天那一刻，第九層就會被解開，到時候，他便會失去神志，只憑藉求生的本能去殺所有人，用鮮血祭劍，直到殺到那個寒淵劍最想殺的人，也就是墨靈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