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穿胸而過的金槍（一更）

    孤念殤聽到許府方向傳來馬蹄聲，心中大喜，立刻拔出青霜劍和眼前的「墨靈犀」拆招。

    一邊打鬥，一邊大喊道：「墨靈犀，上次傷你是我失手，可我這次只是想勸你不要糾纏阿夜，你何至於對我下如此殺手？！」

    騎在馬上的白九夜和唐駿聽到這道聲音頓時身子一僵。

    「三哥，是念殤姑姑的聲音，她……她和三嫂打起來了？」唐駿驚訝道。

    白九夜蹙眉，他雖然想不通姑姑和墨靈犀為何會出現在這條路上，但是她們二人碰到一起會產生打鬥，他絲毫不懷疑。

    「駕！」白九夜夾緊馬腹快速往打鬥聲音傳來的方向跑過去。

    「看在阿夜的面子上，我今日暫且不與你計較！」白九夜看到二人的時候，就見到孤念殤飛掠過「墨靈犀」的頭頂，往他這個方向奔來。

    然後「墨靈犀」忽然回身，一個回馬槍，將神舞金槍重重的插在孤念殤的背心處。

    長槍穿胸而過，在胸口處露出烏黑的槍頭。

    「姑姑！」白九夜驚聲大喊。

    孤念殤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胸口多出來的槍頭，怎麼會這樣，明明說好刺的是肩膀，為何會這樣……

    噗！一口鮮血從口中湧出，孤念殤想回頭看一下她信任的侄女兒，可惜她再也沒有回頭的力氣了，「墨靈犀」猛地拔出金槍，孤念殤重重的摔在地上，到死都沒能看自己信任的侄女最後一眼。

    「墨靈犀」拔下金槍之後，抬頭看了一眼白九夜。

    二十餘步的距離，讓白九夜和唐駿都清楚的看到那張屬於墨靈犀的臉。

    隨後「墨靈犀」立刻轉身離開，飛速逃離。

    白九夜顧不上逃走的「墨靈犀」，他連忙飛身下馬來到孤念殤身邊。

    「姑姑，姑姑！」白九夜將孤念殤抱在懷中，這是他的親姑姑，如父如母的親姑姑，將他一手帶大的親姑姑，帶著他躲避追殺九天九夜，無水無米餵他飲血果腹的親姑姑，為了他自斷子嗣的親姑姑，給他起字九夜的親姑姑啊。

    他雖然性情淡泊，但是對姑姑一直敬愛，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他想平定天下，還孤氏一個公道，但是更想給姑姑一個太平盛世，讓她生而無憾。

    「姑姑——」白九夜壓抑的嘶吼著。雙眼赤紅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為什麼，為什麼要自相殘殺？為什麼不等他查明真相？為什麼不能讓藍氏和孤氏的矛盾和平化解，為什麼……

    ——

    「墨靈犀」逃離出白九夜的視線之後，就拿掉臉上的面具，露出本來的焱荀天的面目。

    焱荀天先把易容面具毀了，把身上帶著的那個能吸引墨靈犀出來追逐他的解藥也都扔了。然後拿出黑布蒙上臉，回到墨靈犀打坐的地方。

    真正的墨靈犀此刻還在跟體內的毒素對抗，解毒空間配出的解藥對這種藥性相衝產生的效果，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畢竟這不是真正的毒。無法用一顆解藥就解決。

    好在這種藥性相衝的效果，對人體沒有什麼太大的傷害，只需要等藥性自己過了便可，只是等待時間比較長。而解毒空間配置出來的解藥，可以大幅度的減少這段時間。

    焱荀天就是趁著這個機會去配合冷凝煙做了刺殺孤念殤的事情。

    看著墨靈犀還沒完全清醒，焱荀天將金槍扔在她身旁三步之外。隨後轉身離去。

    即便是服用了解毒空間的藥，墨靈犀也是在兩個時辰之後才恢復了正常，如果不服用解藥，怕是要坐上十二個時辰了。

    墨靈犀起身拍拍衣服上的乾草和灰塵，心中開始產生無法解釋的疑惑，能對血玉斷續膏藥效這麼了解的人，除了五行火，她想不出別人。

    可是五行火為何要跟孤念殤合作？他們完全背道而馳的立場，怎麼可能會存在共同的利益？

    墨靈犀實在是想不通。

    可無論如何這件事有必要跟白九夜說一下。

    墨靈犀起身準備離開，卻意外發現距離自己三步之遙的地面上，躺著她的金簪。

    「怎麼會落在這裡？」墨靈犀自言自語的嘟囔了一句。

    她明明記得已經插回到頭髮上了，怎麼落在這呢，墨靈犀撇撇嘴，心中想著，難道是她中毒時候迷迷糊糊的掉了？

    墨靈犀嘆口氣不再想這件「小事兒」她更急切於去見白九夜告訴他今日發生的事情。

    然而當墨靈犀往回走的時候，卻在景天院門口看到了游笑天扶著半躺在地上的沐雲初。看樣子，沐雲初似乎受了極重的內傷。

    「怎麼回事？」墨靈犀慌忙的跑到沐雲初身邊，蹲下身去看他的情況。

    此刻沐雲初雙眸半閉，胸前雪白的衣襟被染了點點的血漬，嘴角也有殘留的鮮血，很明顯受傷不輕。

    游笑天開口道：「你別擔心，一點小傷，不致命。」

    小傷，這還是小傷？都打的吐血了。

    「到底怎麼回事？」

    游笑天皺著眉，似乎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而半昏迷的沐雲初卻喃喃道：「靈……靈犀……我沒事，你放……」心字還沒說出來沐雲初昏迷了。

    墨靈犀連忙給沐雲初診脈，可是內傷並不是她所擅長，只能從解毒空間拿出一顆治療內傷的藥丸給先給沐雲初服下。

    「到底是誰傷了他，你快說啊！」墨靈犀又氣又急。

    游笑天咬著牙開口道：「是……白九夜！」

    什麼？！

    墨靈犀驚住了。

    「白九夜？怎麼會是他？他為何會和沐大哥打起來，到底發生什麼了？」墨靈犀沒辦法控制自己一點點詢問了，她必須一次性問個清楚明白。

    按照游笑天的講述，白九夜剛剛氣勢洶洶的來找墨靈犀，游笑天懶得理會，沐雲初出來見他。

    沐雲初說墨靈犀還在睡，可白九夜卻不信，一心要進去看個究竟。沐雲初見白九夜情緒不對，看起來十分暴躁，便想要阻攔。

    一來二去二人便打了起來。最後白九夜一掌擊飛了沐雲初，游笑天剛好這時候出來，接住了沐雲初，替他化解了一些掌力，而白九夜就趁此空檔闖進墨靈犀的房間，發現沒有人之後，便憤然離去。

    游笑天顧及沐雲初的安危，所以也沒來得及追上去問個究竟。

    到底發生什麼了，游笑天也茫然不知。

    墨靈犀氣得攥了攥拳頭，不管發生什麼，白九夜也不該無辜傷人啊！還把人傷的這麼重！

    「你照顧好沐大哥，我去問問白九夜到底發的什麼瘋！」墨靈犀怒氣沖沖的走了。

    游笑天不放心讓墨靈犀一個人去，可是他現在又真是走不開，一個昏迷不行的小子安，再加上一個重傷剛剛昏迷的沐雲初，他若是走了，這倆人被狼吃了都沒人知道。

    游笑天氣得重重錘了一下地面，然後二話不說開始給沐雲初渡真氣，不管怎麼說先把沐雲初救醒再說，沐雲初醒了，至少可以自保，他就能去追墨靈犀了。

    ——

    墨靈犀氣勢洶洶的來到許府興師問罪，卻沒曾想看到許府白帆高懸！

    墨靈犀愣在原地，這是……這是怎麼了？許府什麼人過世了？前些日子還好好的，怎麼忽然就辦起喪事了？

    墨靈犀愣愣的站在原地，還沒等她從震驚和錯愕中回過神來，一道刺耳的女聲先傳到她耳中。

    「墨靈犀！你居然還敢來？！」墨靈犀聞聲望去，就看到蓬頭垢面，哭的雙眼如桃的冷凝煙，站在許府門口指著她鼻子質問她。

    墨靈犀很想回一句「我為什麼不敢來？」還沒等她這句話說出來，冷凝煙便大聲下令道：「來人啊，把這個殺人兇手給我抓起來，送到靈堂給告慰姑姑的在天之靈！」

    唰啦啦，一隊銀甲軍二十餘人猛地魚貫而出，將墨靈犀圍了個嚴實。

    然而墨靈犀此刻卻沒有與這些銀甲軍對招的心思，她滿腦子都是冷凝煙剛剛的話，什麼殺人兇手？什麼在天之靈？

    孤念殤死了？！這怎麼可能，她傷了孤念殤沒錯，但是那一槍她分寸把握的極好。因為不確定黑衣人是誰，她心中還想審問，怎麼可能一擊斃命。

    五寸的槍頭沒入斗篷不過四分之一，刨除衣料斗篷入肉不超過三分，而且她刺的位置偏向肩胛骨，有骨骼擋著根本不致命。怎麼可能就死了？

    墨靈犀想到這裡便開口大聲反駁道：「不可能，那一槍我分寸掌握的極好，根本不可能讓她死了。」

    「你這是承認了？」白九夜冷漠的聲音從冷凝煙背後傳來。

    墨靈犀聞聲望去，就見到白九夜一身白色孝服，緩緩朝她走了過來，身後跟著一臉擔憂的唐駿，和一臉凝重的夜十七，再後面還有許家大老爺和許二老爺，眾人同樣穿著孝服。

    白九夜的語氣太不正常了，既森冷，又疏遠，看她的眼神也十分冷漠中帶著隱忍。

    墨靈犀把目光看向白九夜自然垂下的雙手上，此刻那雙手緊緊攥拳頭，似乎隨時蓄勢待發要朝她砸過來，墨靈犀頓時感覺沒來由的一陣心痛。

    墨靈犀咬了咬牙，忍住胸口的不適感覺，抬頭對上白九夜赤紅的雙眸，開口問道：「我承認什麼了？」

    「墨姑娘槍法精湛，漂亮的回馬槍刺入姑姑的背心穿胸而過，本王親眼所見，難道墨姑娘還要狡辯麼？」

    墨姑娘？他居然叫她墨姑娘？

    墨靈犀一陣氣悶，開口反駁道：「對，沒錯，我是反手一槍刺了她，可是我沒有殺人，槍頭入肉不過四分之一，哪裡就能致命？白九夜，你親眼所見？你看見了什麼？」

    白九夜心底一沉，他剛剛多希望墨靈犀否認他的話，多希望墨靈犀說不是她做的，可是她竟然承認了……

    墨靈犀所說的入肉不過四分之一能信麼？白九夜想到從樓藍城到雪域這一路上，他經常逗弄墨靈犀，墨靈犀便經常排山倒海的毀掉一片片的林地房屋。

    她根本控制不好內力的運用，也無法將招式和內功完美的融合。

    或許她真的沒想殺姑姑，但是卻真的殺了……

    白九夜心中一陣陣的劇痛，一股腥甜湧上喉嚨，他強行把那口心頭血又咽了回去。

    「墨……靈犀，我說我會解決藍氏和孤氏的矛盾，你為何不信我，為何不能多給我一些時間，姑姑縱使有千般萬般的不好，可她罪不至死吧？你不該殺她！」白九夜說道最後幾乎咬著牙才沒讓自己怒吼出來。

    墨靈犀聽著也是心堵的厲害，開口呵斥道：「我沒有殺她，你不信我？」

    白九夜痛苦的閉上了眼，他想信她，可是他該如何信她……

    若是他一個人看見了，他尚且可以欺騙自己是眼花了，可是當時除了他之外，還有唐駿和十七，還有他帶著一隊騎兵，難道各個都眼花嗎。

    看到白九夜這個態度，墨靈犀的心徹底沉了下去，白九夜果然不信她。

    墨靈犀深呼吸一口氣，把剛剛又湧上來的心痛感覺強行壓下去，咬著後槽牙一字一句的說道：「白九夜，我清楚的告訴你，今日凌晨，我發現了有人帶子安所中之毒的解藥從景天院經過。我跟著解藥一路追到了黑衣人，打鬥過程我傷了他，但是我的槍法極有分寸，只是重傷絕不致死。黑衣人受傷之後我揭開她的蒙面巾，才發現黑衣人是你的姑姑孤念殤。」

    「隨後她對我用了鹿角海棠，鹿角海棠與我體內的血玉斷續膏相融合會產生讓人麻痹暈眩的藥效。而她則趁機逃走！我也是足足等了兩個時辰，剛剛才行動自如。至於你姑姑是怎麼死的，我不清楚，傷她的事，我認，殺她的事，我不認！言盡於此，信不信由你。」

    墨靈犀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很清楚明白了。

    白九夜心中苦笑，他也想信她啊，可是……

    「墨靈犀，你敢做不敢當麼？你口口聲聲說姑姑帶著解藥經過你的院子，那我倒要問問你，姑姑身上怎麼可能有什麼解藥，姑姑根本不諳醫術，而你又憑什麼根據一顆解藥就能追蹤到人？而且你行兇的時候不止哥哥看見了，唐駿和十七也都看到了，那麼多銀甲騎兵都見到，難道他們都眼花了嗎？」冷凝煙大喊這。

    墨靈犀狠狠瞪著冷凝煙，開口呵斥道：「眼見未必為實！孤念殤不諳醫術，可是你卻深諳醫術。」

    冷凝煙猛地愣住，隨後便大哭的跪坐在地上：「墨靈犀！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冷血嗎？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能對至親之人下手嗎？那是我的姑姑啊，我的親姑姑！好，就當哥哥他們都看錯人了。可傷口呢？神舞金槍只有你能用吧？神舞金槍留下的傷口會一直散發金光直到人死去身體腐爛。姑姑的傷口可是眾人都看見的，你該不會狡辯說世上還有第二把神舞金槍吧？」

    墨靈犀倒抽一口涼氣，冷凝煙說的沒錯神舞金槍只有她能喚醒，除了她便只有遠在西域的舅舅可以喚醒金槍，可是舅舅根本不在啊。

    墨靈犀眉頭蹙了蹙，開口解釋道：「我承認我刺過她一槍，傷口有金光也並不妥。」

    白九夜聽完墨靈犀這句無力的解釋之後雙拳攥的更緊了。

    冷凝煙越哭越大聲，幾乎要瀕臨崩潰的狀態：「墨靈犀！你休要信口雌黃！姑姑的傷口穿胸而過，前胸後背完整的一個貫穿傷，那樣的傷口你以為只有後背留下金光麼？墨靈犀，你殺了我姑姑，我孤星兒拼了這條命也要為姑姑報仇——」

    冷凝煙話音一落便像瘋了一般衝著墨靈犀衝過來，沒有任何招式，也沒有拿什麼武器，全憑一股蠻力沖向墨靈犀，就好像市井潑婦一般。

    墨靈犀在冷凝煙飛奔過來的時候，本能一抬腳，一腳將冷凝煙踹飛出去。

    白九夜站在冷凝煙身後，直接腳尖一點飛身而起將冷凝煙接住了。

    「大哥……替姑姑……報……報仇！」冷凝煙斷斷續續說完最後一句話之後，昏迷在白九夜的懷中。

    白九夜將人遞給瑤光，不著痕跡的探了探冷凝煙的脈搏，確認冷凝煙依舊沒有內功的時候，白九夜心中滿是失望。

    沒有恢復武功，就不會是她搞的鬼。

    墨靈犀冷眼看著二人的互動，她明明不喜歡白九夜了，可為什麼，看到他救別的女人，心中會這麼鬱結難舒。

    墨靈犀咬了咬嘴唇，瞪著白九夜，語氣嚴肅的問道：「白九夜，你確定不信我了是麼？」

    白九夜淡淡回道：「事實擺在眼前，你讓本王如何信你……」

    墨靈犀聽到這話怒極反笑。

    「呵，好啊，那你預備怎麼辦呢？殺了我給你姑姑報仇麼？」墨靈犀盯著白九夜的雙眸，她在那雙眼睛裡看不到殺意，卻看到了心灰意冷，是對她徹底心灰意冷了是嗎？

    好啊，這是好事，左右她早就不喜歡他了，還很厭煩他的糾纏，此刻他對她心灰意冷了呃，不是正中她下懷了？

    可是……可是她為什麼就是高興不起來呢？

    難道她心中真的還有他？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就被墨靈犀火速否決了！

    不，不可能，自己不愛他了，自己心中的鬱結完全是因為被冤枉的難過，是的，一定是這樣的！

    「你……走吧！」白九夜艱難的吐出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