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性情大變（一更）

    為了避免引起墨靈犀的不悅，影響彼此關係，白九夜吩咐瑤光和明月樓的弟子先一步將冷凝煙送去了雪域冰原。

    而他們這一行人也從正月里的白雪紛紛，走到了四月初的柳條抽新，終於抵達了北陵都城城外。

    「王爺，前面就到北陵都城了，咱們進城還是繞行？」十七詢問著。

    按照白九夜的本意，自然是悄悄進城為好。

    一來是因為，北宮筠已經臣服於他，他們進城不會有危險。

    而且他已經安排了許多手下潛入了北陵都城，只等待機會助北宮筠掌握朝綱，獨攬大權，若此次進城，他可以跟北宮筠將計劃進一步完善，將人手分布到位，確保起事之時萬無一失。

    二來則是因為白九夜已經安排了西域明月樓調查聖宮異常，消息可能會傳來北陵的明月樓中，而北宮筠安插在西域多年的一批探子此番也加入幫忙。

    白九夜希望能得到關於墨靈犀性情大變的線索。

    可是他的想法不代表墨靈犀的想法，更確切的說，他的想法，現在應該都是墨靈犀拒絕的想法。

    白九夜看向墨靈犀，試圖詢問一下是否願意跟他進城，可墨靈犀卻表情厭煩的皺著眉，將馬策的快了幾步，似乎要逃開他的視線範圍。

    墨靈犀最近越來越討厭白九夜了，甚至已經沒有了剛離開聖醫城的那一點點悸動。

    而且她也變得沉默寡言，不僅僅疏遠白九夜，就連身邊的沐雲初和游笑天她都不想與之交談。

    經過三個月的變化，沐雲初和游笑天此時也終於發現墨靈犀的不尋常了。

    沐雲初曾經趁著墨靈犀睡覺的時候偷偷給她把過脈，然而墨靈犀並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

    擔心是西域咒術，白九夜還特意派明月樓的人去查有沒有這種改變人性情的咒術，可惜一無所獲。

    所有人都發現了墨靈犀變得越來越冷漠，只有她自己不自知。

    看到白九夜投過來詢問的眼光，墨靈犀冷聲道：「不要再跟著我！」

    隨後墨靈犀便先行一步打算走城外官道直接繞開都城去北陵以北的樓藍城。

    白九夜已經開始習慣墨靈犀這樣的拒人於千里之外了，不敢靠近，也不捨得遠離。

    墨靈犀在這三個月里已經學會了騎馬，她駕馬而行走了幾步，發現白九夜還在跟著她。

    墨靈犀索性跳下馬看向白九夜。

    白九夜剛要欣喜，墨靈犀便開口道：「你跟著我，無非就是要乾坤化宇圖。」

    白九夜想解釋，他並不是這樣的想法，可惜墨靈犀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直接從解毒空間裡拿出一些東西。

    「我母親留下的東西，這有這三樣尚未確認，你覺得哪個會是你想要的？」墨靈犀拿著三樣東西舉到白九夜面前，她想讓白九夜拿了東西趕緊走人，不要再跟著她，她現在看他一眼都頭疼，而且心情煩躁。

    白九夜心中抽痛，想說他不是為了乾坤化宇圖才跟著墨靈犀的，然而話還沒開口，眼睛就被三樣東西中的其中一個吸引了注意力。

    墨靈犀拿出的三樣東西，其中有兩個是當初那紅木箱子裡的，一個是一方半舊的錦帕，還有一個是一塊七邊形黑木塊。

    這兩種東西白九夜見過多次，自然不會被吸引，吸引住他的是當初大長老在藥塔里給墨靈犀的那一瓶藍色的液體。

    「這是……」白九夜目光灼灼。

    墨靈犀心底冷笑，果然，這個男人還是利益為重。

    墨靈犀不知道瓶藍色液體是什麼，不過既然是雲諾夫人留下來的，她自然十分珍視，可是眼下她急於擺脫白九夜，既然白九夜想要，那就給他好了。

    墨靈犀把藍色液體扔向白九夜，白九夜連忙抓住。

    墨靈犀轉身就走：「東西給你了，不要再讓我看見你。」

    不要再看見，比不要在跟著更加決絕。

    白九夜心中苦澀，忍不住想跟墨靈犀說出自己的懷疑：「犀兒……」

    墨靈犀停駐腳步轉身又朝著白九夜扔出兩樣東西，一枚金日紋龍佩，一塊黑金元寶令。

    「物歸原主，兩不相欠！」墨靈犀說完便翻身上馬，動作利落的宛如練習過千百遍。

    白九夜本來就難看的臉色，在看到落在自己腳下的兩樣東西之後，徹底變得陰雲密布了。

    她把這兩樣東西都扔給他，是要徹底斷絕關係嗎？

    理智上白九夜告訴自己，這不是墨靈犀的本意，可情感上，他卻沒辦法讓自己冷靜。白九夜飛身上前拉住墨靈犀手腕，把她從馬上扯下來。

    墨靈犀的厭惡，在白九夜觸碰到她這一刻的時候，瞬間達到頂峰。她用盡全力甩開白九夜的鉗制，二人爭執一瞬，墨靈犀不小心將白九夜拿在手上的藍色液體打落，而白九夜也將墨靈犀握在手上，尚未來得及收回解毒空間的帕子扯掉了。

    「你夠了！別碰我！」墨靈犀左手直接拿出一枚銀針，刺向白九夜的手腕。

    白九夜怕弄傷墨靈犀，沒有出手抵擋，銀針刺入皮肉，白九夜瞬間感覺整條手臂失去了知覺。

    墨靈犀一招制敵，沒有覺得多開心，反而心中煩躁更甚，因為她剛剛最初的想法不是拿針刺他，而是拿匕首刺他。

    雖然在千鈞一髮之刻她放棄了匕首，但是心中的殺念已起，墨靈犀覺得自己下一次若有機會殺他，她未必能控制得住殺念。

    她確實對白九夜，動了殺心，即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殺心一起，耐心便全無。

    白九夜一條手臂沒了知覺，連忙又要用另外一隻手去拉墨靈犀。

    然而一直在觀察墨靈犀的沐雲初，敏銳的發現她眼底殺意，見此情況，沐雲初連忙高聲喊道：「你們看那是什麼東西！」

    這不過是一句虛晃的話，沐雲初只是希望自己打個岔，能讓白九夜和墨靈犀都冷靜一下。

    然而當眾人無意識的尋找沐雲初說的「東西」時，竟然真的發現了一處不尋常！

    剛剛糾纏之下，半舊的錦帕和盛裝藍色液體的琉璃瓶一同摔在地上，琉璃瓶摔碎了，藍色的液體浸透了錦帕。

    然而那半舊的錦帕之上，卻沒有如想像一般，被藍色的液體污染，反而是那藍色液體在錦帕之上有序的浸透延伸。

    那樣子就好像有一個透明的筆在粘著藍色墨水描繪一般。

    眾人驚愕之餘，紛紛圍了過來。

    只見那藍色的液體在錦帕上漸漸的自行勾繪出一副圖畫，更確切的說，是竟然是一幅地圖！

    地圖！？

    「這是什麼？」唐駿驚訝的問著，說話間就要伸手去將錦帕撿起來。

    游笑天伸手按住唐駿的肩膀：「稍安勿躁，再看看！」萬一現在撿起來那些圖案消失了怎麼辦？

    唐駿也知道自己莽撞了，撓了撓頭靜靜的看著。

    大約一刻鐘之後，錦帕上已經被那藍色液體細細勾畫出一幅圖。

    墨靈犀仔細觀察了一下，確實是一副地形圖，上面有道路，有山林，有水塘，唯獨沒有屋舍，而是在整幅圖的正北方有一處高塔。

    「乾坤化宇圖！」白九夜驚訝的說著，一邊說著一邊將錦帕撿了起來。

    錦帕上的藍色液體已經干透了，墨靈犀聞到一股淡淡的腥味兒。

    眾人都很驚訝，唐駿下意識問道：「三哥，你怎麼知道這是乾坤化宇圖。」

    白九夜開口道：「祖訓有雲，孤氏寶藏就藏在一座六角塔樓里，而且這裡……」

    白九夜指給眾人看，眾人看到，在錦帕的邊緣有極小的一行字，那字寫的便是「寒城落月御九州，雲起孤星照山河。」

    「果然是乾坤化宇圖！」唐駿高興的驚呼，他們找這張圖找了十幾年啊，沒想到竟然會以這種方式出現在他們眼前！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恭喜了，你終於可以不用再跟著我了！」墨靈犀冷笑一下，心中甚至開始懷疑白九夜早就知道這錦帕的秘密，所以才一直苦苦糾纏。

    墨靈犀眼底的嘲諷和質疑深深的刺痛了白九夜的心。

    他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然後對著已經翻身上馬的墨靈犀開口道：「今日之前，我從未想過這張錦帕是乾坤化宇圖，犀兒……」

    墨靈犀轉頭冷漠的看向他：「不必解釋，現在你得到你想要的最重要，希望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東西之後，能還我一個清淨！」

    墨靈犀話音落下策馬離開。

    白九夜連忙就要上馬追過去，即便是不能親近她，他也不想弄丟了她。

    然而還沒等拉穩韁繩，十七就提醒到：「王爺，前面來人了！」

    白九夜看向西域都城，果然從城門內出來的數人，為首的便是安王筠。安王筠臉色不好，身形也比之前消瘦許多，看來爭儲的日子確實不好過。

    白九夜看看越走越遠，已經快看不清身影的墨靈犀，又看看越走越近的安王筠，一時間有些舉棋不定。

    沐雲初駕馬走到白九夜身邊，開口道：「我們一路向北，總會再相遇。」

    白九夜明白沐雲初是告訴他，有他們在墨靈犀不會有事，讓他放心去處理自己的事情。

    然而游笑天經過白九夜的時候，語氣就沒有這麼好了。

    「呵，家國天下，皇權富貴，醜丫頭終究在你心中排不到第一位，不然你何至於這般猶豫？」游笑天此刻倒是覺得墨靈犀忘了白九夜也挺好的。

    唯一不好的是，原本樂觀愛笑的小丫頭，性格變得十分陰鬱，沉默寡言的樣子倒是越來越像白九夜了。

    游笑天也打馬離去。

    白九夜咬了咬牙，他不是不想去追，也不是覺得西域的事情比墨靈犀重要，而是他在希冀，希冀安王筠能帶來他急切想知道的消息。

    白九夜怒吼一聲：「駕！」隨後揚鞭策馬飛奔向安王筠。

    唐駿和十七自然跟在白九夜身後。

    「楚王殿下，別來無恙，一路上辛苦了！」安王筠先行下馬，態度恭順。

    安王筠有心寒暄，可白九夜卻沒那個閒功夫，直接開口問道：「可有消息？」

    安王筠苦笑一下，這白九夜既然要讓他做傀儡統治北陵，為何不先問問北陵的朝局？看到白九夜臉上陰雨密布的表情，安王筠連忙收斂了自己的心思，認真回答白九夜的問題。

    「你的手下，還有本王安插在西域探子，都說見過一個人在年三十的時候從聖宮逃了出來，那人衣衫襤褸，身上血漬斑斑，看起來受過拷打的刑罰，但是他武功奇高，一路從正門殺出聖宮，逃出了西域都城。隨後那藍風承就下令全城搜索，西域都城外村鎮也搜出方圓百里，不過至今沒有抓到人。」

    白九夜鬆了一口氣之餘也開始擔心起來。這個人如果他沒猜錯，應該就是潛入聖宮的十三，只是十三當初是奉命去查天瞾神教，為何會潛入聖宮？

    還有十三這樣拼命的跑出來，是不是要傳遞什麼消息？這個消息會不會與犀兒性情大變有關？

    「可有查到那人逃往哪裡？」白九夜問道。

    安王筠雙唇抿成一條直線，表情有些凝重的搖搖頭：「我探子折了一半，也沒能查到那人的身份和去向，不過藍風承最後派人集中在西域都城外的柳條灣一帶。」

    白九夜轉頭對十七吩咐道：「通知玉衡開陽，去柳條灣！」

    十七領命之後，白九夜便策馬往墨靈犀離開的方向追過去，安王筠見狀頓時不樂意了，他還沒說正事兒呢。

    安王筠大喊道：「白九夜，我話還沒說完呢！」

    白九夜頭沒回，只冷聲道：「這點場面都控制不住，他日本王成就大業之時，你便回鄉種地吧，不要妄圖做一隅藩王了！」

    白九夜話音漸行漸遠，安王筠氣得磨牙也無可奈何！

    白九夜三人離開之後，安王筠也策馬回都城，轉身的時候看向跟在自己左手邊的一個身材嬌小的侍衛，忍不住皺眉道：「如夢，你看到了，白九夜對墨靈犀用情至深，你還是放棄吧。皇兄不希望你誤入歧途。」

    小侍衛緩緩抬起頭，儼然就是北宮如夢。

    北宮如夢小心翼翼的點點頭，咬著下唇，低聲說道：「夢兒知錯了，婚事但憑皇兄做主，只求皇兄不要讓夢兒離開都城。」

    委屈噠噠的樣子，在安王筠看來就是一個受情傷的小姑娘，忍不住嘆了口氣。

    而北宮筠轉身之後卻沒發現，北宮如夢臉上根本沒有委屈，而是目光帶著幾分欣慰的看向遠去的身影。

    她跟自己皇兄扯了一個謊，她不是出城看白九夜的，她只是想看看唐駿好不好，如今見他似乎已經忘了前塵往事，北宮如夢的心裡五味雜陳，但是又的確為他而高興。

    ——

    策馬狂奔了一整天的墨靈犀，以為已經甩掉了白九夜，沒成想在她剛剛放出景天院，準備休息的時候，白九夜帶著唐駿和十七忽然間冒了出來。

    白九夜大搖大擺輕車熟路的進入她的小院子，看著墨靈犀橫眉怒目的樣子，白九夜笑笑：「天色這麼晚了，你該不會趕我走吧？」

    墨靈犀真的要開口趕人，然而還沒等說出口，唐駿就可憐兮兮湊過來：「三……靈犀啊，」唐駿已經被墨靈犀警告過不許叫三嫂了，所以只能直呼其名「靈犀啊，你看看我，我已經又餓又困又疲憊了，這荒郊野地的，萬一再有個豺狼虎豹什麼的……你忍心看我就這麼英年早逝麼？」

    墨靈犀白了唐駿一眼，終究還是沒說出讓他們滾出去的話，畢竟在她心中對唐駿的同情還是隱約存在的。

    一行人再次尷尬的共同上路，隨著時間的推移，墨靈犀對白九夜厭惡幾乎要到達了臨界點。

    有好幾次差點控制不住，試圖給靠近她的白九夜下毒。

    然而這種改變，所有人都看在了眼裡，就連神經粗大的唐駿都看出了墨靈犀眼中的陰狠和殺意。

    「三哥，三嫂病情越來越重了，你不要再往她身前湊了！」唐駿可是知道墨靈犀的毒術的，萬一墨靈犀對白九夜用毒，他自信沒有那個本事可以保白九夜安全無事。

    唐駿都能看出來的事情，白九夜又何嘗看不出，只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接近她的心。

    白九夜對藍風承的恨意也越來越甚，若說以前的恨意都是姑姑灌輸給他的，那麼此時此刻看到墨靈犀這個樣子，白九夜的恨，便發自於心底了。

    左右已經確認藍風承不是墨靈犀的父親了，他也不必再有所顧忌心慈手軟。

    對一切都毫無所覺的墨靈犀，只覺得自己的心情越來越差，一點小事就很容易動怒，而且稍有不順心就想讓對方消失。

    比如她每每想到自己的父親，就立刻對毒王老鬼產生了殺念，甚至在腦海中描繪出無數種死法，死了還不夠，要挫骨揚灰，永世不得超生。

    墨靈犀對自己越來越暴虐的性情毫無所知，心中對力量的渴望倒是愈演愈烈，甚至有那麼幾次，墨靈犀竟然夢到自己執掌天下的樣子。

    夢醒之後的墨靈犀，只是覺得這種夢有些好笑，卻並不讓她意外或者厭惡，甚至從心中衍生出一種，稍有期盼的感覺。

    俯瞰眾生，居高臨下，為天下人謀福祉，掌天下之舵的感覺，竟然也不錯！

    墨靈犀每次想到這個事情的時候，臉上就會漏出詭異又危險的笑容，那笑容裡面滿是對生命的不屑，和對權利的渴望。

    沐雲初和游笑天對視一眼，二人都發現墨靈犀越來越不正常了。

    游笑天前幾日曾試探著問墨靈犀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結果被墨靈犀嗆了回來。

    墨靈犀的原話是：「我又沒被拿去做實驗，怎麼可能不舒服？你若不想跟著我，離開便是，也不必詛咒於我！」

    直接把游笑天氣的個倒仰。

    好在有沐雲初的安撫，才讓游笑天冷靜下來，沒有直接和墨靈犀對上。

    以前的墨靈犀多半喜歡穿淺色，如白色、月白、粉藍、水綠、水紅、鵝黃一類的看起來乾淨清純的顏色。

    可如今的墨靈犀卻總喜歡穿醬紫，黛紫，藏青，鴉青一類的深色，看起來陰沉又壓抑。

    人的喜好直接反映了她此刻的性情變化，可這些變化所有人都能看出，只有墨靈犀毫無所覺。

    眾人小心翼翼的跟墨靈犀相處，終於在大半個月之後抵達了樓藍城的範圍。

    然而令人疑惑的是，他們在地圖上，已經到了樓藍城的範圍，可眼前卻是一片荒原，別說城鎮，就連一個房子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