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忘川河水（一更）

    沒有藍風承的阻攔，三人決定直接走聖宮的正門，其他地方都有陣法，與其去觸動陣法驚動在宮中赴宴的藍風承，不如直接打發掉這些留守的小蝦米，沒有藍風承的壓制，這裡還有誰是游笑天的對手。

    二更鼓敲響，三人換做聖宮弟子的衣服，繞過層層崗哨走到了正門。

    今日因為宮主赴宴，所以大門會一直開著，只要他們打贏門口的侍衛，離開聖宮，然後在藍風承得到消息之前出城便算暫時安全了。

    只要藍風承不親自來捉他們，其他人不足為懼。

    墨靈犀從解毒空間拿出迷煙彈給游笑天，游笑天將剛要將東西彈出，門口便一陣騷亂。

    「快去找右護法，快去，宮主受傷了！」喊話的是藍風承手下的隨侍，名為成越。

    藍風承受傷了？

    墨靈犀一愣，下意識看向沐雲初和游笑天，發現二人也很驚訝。

    拋開五色鳳羽花不說，就單單藍風承的武功，能傷害他的人就極少，怎麼忽然就受傷了？聽那隨侍的聲音帶著萬分的急切，看來傷勢還不清？

    三人藏在距離大門不足百步的假山石後面，很快就看到藍風承被幾個聖宮弟子抬了進來，從剛剛喊話聲響起之後，園子裡就都點亮的了燈火。

    此刻墨靈犀可以清楚的看到藍風承的樣子，藍色慘白，嘴唇烏青，這何止是受傷了，這是中毒了啊！

    墨靈犀抬步就要去看看，卻被游笑天拉住了手腕：「不能去！醜丫頭這是離開這裡的好機會！」

    墨靈犀猶豫了，是啊，這是離開的最好機會了，藍風承受傷中毒，絕對顧不上他們了，可是……

    墨靈犀響起這兩個月藍風承對她的悉心教導和細心照顧，心中升起一抹不忍。

    在墨靈犀心中藍風承除了姓藍對白九夜有敵意之外，好像並沒有做什麼壞事，既然如此，她如何能眼睜睜看他去死。

    沐雲初見墨靈犀猶豫，也開口道：「犀兒，右護法是焱荀天，他是五行火。」換言之即便是藍風承中了毒，也不會有生命危險。

    墨靈犀咬了咬下唇，覺得沐雲初說的也沒錯，有五行火在，他應該不會有事……

    「我們……」走字還沒說出來，剛剛去找右護法的弟子已經匆匆跑了回來，口中大喊著：「成越大人，成越大人，右護法不在火焱宮啊！」

    成越又氣又急：「那就先去找大夫，太醫呢？皇帝命令過來那幾個太醫人呢？你們幾個快去把那幾個磨磨蹭蹭的老頭抓過來！」

    他急切的帶宮主回來，就是因為知道焱荀天從南疆過來了，這會兒功夫焱荀天又去哪了？難道又回南疆了？該死的！

    墨靈犀這下真的走不了了，五行火不在，她不能指望那些皇室太醫能有沐雲初這樣的醫術。

    「你們先走……」游笑天剛要拒絕，墨靈犀又繼續道：「你放心，他中毒了，既然我去為他解毒，那一切就在我的掌握中了，我剛好可以趁機得知他到底是不是我的父親，還可以以買藥為藉口離開聖宮，你們在京城等我三日，三日內我一定出來。」

    墨靈犀語氣堅定不容拒絕。她不能讓藍風承死，一來，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藍氏一族的人，這是事實。

    二來這也確實是她取藍風承血的好機會，三來她還想要藍風承手上的三顆星辰石，或許這就是機會。

    游笑天不同意，可沐雲初看出來墨靈犀已經打定了主意，只好勸說游笑天先離去，他們受制於五行令的約束，如果不趁此離開，那麼以後還是會成為墨靈犀的負累。

    沐雲初抬起手，想摸一下墨靈犀的臉，最後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三日之內，你一定要出來！不然我們會回來！」

    墨靈犀猶豫了，她剛剛說三日其實就是那麼一說，誰能確保呢，萬一藍風承中毒比較嚴重，需要她多治療幾日呢？萬一藍風承中毒很輕，明日就好了呢？

    看墨靈犀猶豫游笑天當即不樂意了：「醜丫頭，你這是敷衍我們呢？若是不能答應，那小爺便不走了！」

    墨靈犀抿了抿唇：「三日內，我一定出來，如果不出來，你們可以回來一個人，但是至少有一個去幫我打探一下外面的情況，可以嗎？」

    沐雲初和游笑天對視一下，點了點頭。

    眼看著沐雲初和游笑天穿著聖宮弟子的衣服，揚言去接太醫，然後混出大門之後，墨靈犀才匆匆回到自己的園子，換了屬於自己的衣服，來到了藍風承的住處。

    此刻裡面已經聚集了四五名太醫，房間裡很安靜，似乎正在給藍風承診症。

    「少主，你怎麼來了？」成越看到墨靈犀開口問道。現在聖宮所有人都知道墨靈犀是宮主的女兒，所以對墨靈犀十分恭敬。

    墨靈犀面露焦急：「宮主受傷了？怎麼受傷的？宮主武功那麼高，怎麼會有人傷了他？現在如何了？」

    成越看到墨靈犀眼中的擔心和氣結不似作偽，心中替宮主這兩個月的小心翼翼感覺值當了幾分。

    成越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少主放心，宮主及時封住了心脈，毒素只凝聚在肩膀處，沒有擴散，太醫正在診症。」

    「我能進去看看麼？你應該知道，我是聖醫學院的院長！」

    墨靈犀話音一落，成越立刻眼睛大亮，是啊，他怎麼忘了呢？怎麼放著一個神醫不用去找那些庸醫呢？！

    成越立刻帶墨靈犀進去，毫不客氣的把那幾個老太醫攆走了。

    聖宮地位超然，太醫即使諸多不滿也不敢當面抱怨，只能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離開了聖宮。

    墨靈犀沒有囉嗦直接開始給藍風承診脈。

    手指一碰上，就傳來了中毒的提示，看到提示之後，墨靈犀鬆了一口氣，這是常見的毒，剛剛的太醫也可以解的。

    墨靈犀放開藍風承的手，來到他肩膀處，這時候她才發現，肩膀上的傷口竟然插著一個髮簪，這是……女子所傷？

    發現墨靈犀在注視髮簪，成越連忙解釋道：「少主別誤會，宮主對先夫人情深似海至死不渝，從不讓任何女子近身，這麼多年都清心寡欲，這髮簪是今夜一個女刺客留下的，她以美色勾引陛下，本來這髮簪是要刺向陛下，宮主為了救駕，才不幸受傷。」

    墨靈犀皺了皺眉，他對藍風承的私生活不感興趣，但是刺客，女的，讓她倒是很有興趣。

    不過墨靈犀沒再多問，而是開始動手給藍風承治傷解毒，拔下來那根有毒的髮簪之後，墨靈犀才發現，這是一個對簪，就是女子慣用左右各插一個的小簪花，墨靈犀沒再多看，將簪花扔進托盤，繼續給藍風承治療，順便取了藍風承的血收入解毒空間做DNA檢驗。

    墨靈犀的解毒手法特殊，又利落，還沒等成越看出個究竟，藍風承就已經轉醒了。

    「尛尛……」藍風承虛弱的喊道，微微朝著墨靈犀抬起手。

    「宮主，您醒了！」成越的語氣帶著驚喜。

    藍風承看了看成越，微微閉了閉眼，成越識相的退出了房間。

    墨靈犀看著藍風承抬起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握住了。

    「你……沒事了！毒解了，只是這毒素中有麻痹神經的作用，大概要明日你才能正常行走。」墨靈犀簡單的說了傷情。

    藍風承笑了，笑容里滿是欣慰和高興：「尛尛救了為父，放棄了這麼好的逃走機會，看來尛尛心中還是有為父的是嗎？」

    墨靈犀皺眉，不想接這個話。說有還是說沒有，感覺都在騙人。

    藍風承也沒為難墨靈犀，而是開口道：「尛尛，為父知道你在想什麼，這段日子，你一直想問你母親的事情，可是知道麼，那不是你的母親，嬌嬌……雲諾，她應該叫做藍雲諾，小字嬌嬌，她是你的姑姑。當年應該就是你的姑姑救了你。」

    墨靈犀不明白了，既然是姑姑，為何藍風承屢次避而不談，還有他總說當年，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藍風承明白墨靈犀的疑惑，從懷中取出三顆星辰石，放在墨靈犀手上。

    「尛尛，集齊十二星辰鏈，帶著它去樓藍城，會有人解開你的疑惑，為父不告訴你，原是不想讓你受傷，可如今……」

    「如今怎麼了？」墨靈犀疑惑。她覺得藍風承今日的態度不太對勁兒。

    藍風承將星辰石放在墨靈犀手心，緩緩將她的小手握成拳，他的大手包裹在外，開口道：「你可知傷我之人是誰？」

    墨靈犀愣了愣，搖了搖頭。

    藍風承苦笑一下：「就是跟在你身邊的那個女侍衛，好像叫什麼……」

    「瑤光！？」墨靈犀驚呼。

    藍風承點點頭，然後又開口安撫：「你放心，她沒事，逃走了。」

    墨靈犀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瑤光怎麼會來西域了？瑤光來了是不是白九夜也來了？那麼白九夜為什麼不來找她？

    白九夜派瑤光去刺殺西域皇帝，就不怕西域皇帝一怒之下下令讓聖宮宮主處死她這個楚王妃嗎？

    想到這裡墨靈犀大腦轟的的一聲，怎麼回事，她這麼忽然把白九夜想的那麼壞，不，不可能的！白九夜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他不會不顧及她的生死的。不會的……

    藍風承看著墨靈犀震驚又難過的樣子，心中也充滿酸楚，拍了拍墨靈犀的手背讓她回神。

    「尛尛……人心易變，藍氏一族忠於孤氏千百年，到最後還不是落得一個叛徒的罪名。這世上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的父母親人啊！」

    墨靈犀抽回手，她不想聽這樣的話。

    藍風承嘆口氣：「我本想好好保護你，讓你不受風雨，安樂一生，可你和那五行木五行水，時時刻刻都在要逃跑，還要試圖燒了為父的聖宮，甚至一心想去幫孤氏太子，尛尛，為父心好痛啊！」

    墨靈犀抬頭看向藍風承，發現他眼眶中滿是淚水，眼中充滿被親人背叛的那種絕望和心痛，眼淚的背後隱隱約約還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希冀。

    墨靈犀心頭一酸，開口道：「我不會……我不會幫他殺你的！但是我也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一直生活在這裡。」這是她能給出的最真實的承諾了。

    藍風承微微笑著：「去吧尛尛，是為父想差了，你是有五色鳳羽花的藍氏後裔，這五色鳳羽花，俗稱五行令，五行令可以號令天下五行軍。你不該被為父養在深閨。去尋十二星辰鏈吧，到時候，你會看到你所有想看到的東西，會知道你所有想知道的事情。為父只希望不管你看到了什麼，知道了什麼，都要不要衝動，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好嗎？」

    此刻藍風承沒有意氣風發，沒有陰險詭譎，滿臉都是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慈愛和叮囑，墨靈犀說不出拒絕的話。

    「好……你的毒……」

    「為父相信你，那兩個小子已經趁亂走了吧，你也去吧，今夜就走吧。免得明日皇帝緩過來神，可能要詢問你這個夏州楚王妃的事情了。」

    這句話無疑在墨靈犀心中插了一根刺。

    「這個給你！」藍風承不知從哪又拿出一個金色髮簪。

    墨靈犀看了看想拒絕，她不喜歡繁瑣的頭飾，帶在頭上也太重了。

    藍風承看墨靈犀皺眉，笑了笑說道：「這是神舞金槍。你隨身帶著！」

    墨靈犀目瞪口呆，那把金槍超級重，她這兩個月練習招式的時候感覺自己胳膊都要斷了，眼下那麼長一把槍竟然變成一個小小的髮簪，讓她如何能坦然接受？

    藍風承看著墨靈犀驚訝的樣子，覺得她終於有些小女兒的姿態了，抬了抬胳膊想要拍她的發頂，又有心無力。

    「這……這要怎麼變大啊？」墨靈犀疑惑的掂量著手上的髮簪，這東西難不成就是孫悟空如意金箍棒的前身？

    墨靈犀咽了咽口水，覺得自己的想法飄得有點遠了。

    藍風承又給墨靈犀解釋了一下神舞金槍的使用方法，簡單的說來就是要使出神舞金槍的第一式——鳳穿雲霄，招式一出，金簪變金槍！

    但是墨靈犀沒有內力，所以她無論怎麼耍第一式，都無法讓髮簪變大。言外之意，還是要先想辦法得到藍氏的傳承。

    「去吧尛尛，為父就在這裡等你，一路往北，北陵以北，你會找到正確方向的。」

    墨靈犀心情極其複雜的離開了，這與她想想的完全不一樣，她以為要大費周章的事情，反而這般順利。

    一直到下人來傳墨靈犀離開聖宮了，藍風承才在成越的幫助下緩緩坐了起來。

    「宮主，您真的放少主離開啊，如果少主又去找那孤氏太子怎麼辦？」

    藍風承沒有回答成越的話，而是開口幽幽的說道：「地府有黃泉，黃泉有忘川，忘川入識海，忘情去愛不復還。成越，到今日為止，她已經喝了忘川河水五十餘日了。她，會回來的。」

    成越愣在了原地。忘川水只要連續喝四十九日便可以讓人忘記心中所愛，那種忘記不是忘了這個人和事，是單純的忘記對他那種愛的感覺。

    簡單的說，她依然會記得白九夜也會記得二人的曾經，但是她卻不知不覺中就不愛了，不但不愛，反而會漸漸厭惡，一直到曾經有多愛，後來就會有多厭惡……而且忘川不是毒不是藥，任誰也無法查出原委。

    「宮主，會不會對少主身體不好？」

    藍風承搖頭：「愛的越深忘的越快罷了，哪裡就會不好，她必須帶領我藍氏復仇，那麼你說忘記好，還是記得好？」

    成越嘆口氣，自然還是忘了好，不然對自己的夫君舉起屠刀，這要如何下得去手。

    「宮主，少主她……她真的是您的女兒麼？」

    藍風承眉頭一皺：「這種話本座不想再聽第二次！」

    成越連忙跪地請罪：「屬下失言。」

    藍風承揮了揮手讓他下去，對於墨靈犀，他絲毫不懷疑，有五色鳳羽花在身，跟他又那麼像，不是他的女兒還能是誰。

    只是他沒想到，原來當年自己妹妹捨身救人，竟然真的救到了！

    可讓他想不通的是，為什麼嬌嬌救了尛尛之後就消失了呢？讓他苦苦尋找這麼多年……

    「宮主，少主把那個刺殺您的簪子帶走了！」

    藍風承順著成越的話看向那個托盤，輕輕勾起嘴角，尛尛現在還不信任他，不過不要緊，很快她就會變成不信任白九夜了。

    「無妨，那個女刺客，處理了吧！」

    「是！」

    成越離開了，藍風承又躺下繼續休息，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只看這些入戲的人，要如何唱這齣戲了。

    成越走了半個時辰後，一個駝背毀容的小老頭，從窗戶外牆根下面的雪堆里爬了出來，一路小心翼翼的爬出了藍風承院子的範圍之後，才逃似的跑向後院的下人房。

    這是他混入聖宮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有機會趁亂潛入正院，卻沒想到聽到這麼一個消息。

    他該怎麼辦……

    ——

    墨靈犀剛離開聖宮還沒走出這條街，就看到了沐雲初和游笑天。

    將剛剛的事情簡單講述一番之後，沐雲初和游笑天臉上都浮現了複雜的神色。

    「白九夜那王八蛋怎麼能這樣做？！他就確定藍風承真的不會傷你了？」游笑天氣得臉色漲紅。

    沐雲初也皺眉：「我們在街上打聽到了一些消息……」

    墨靈犀抬手阻止沐雲初繼續說下去：「我們先出城，皇帝遇刺，刺客逃走了，應該很快就要封城了，現在只是關了城門，還沒有開始搜查，我們先出去再說。」

    三人匆匆離開了西域都城，來到一處荒野。

    墨靈犀將景天院從解毒空間裡拿了出來，拿出房子的同時，她順便想看一下剛剛的DNA檢驗結果。

    結果看到解毒空間提示之後，墨靈犀足足在原地愣了一刻鐘。

    「靈犀，靈犀！」一直到沐雲初擔心的忍不住去拉墨靈犀的手臂晃動她，她才回過神來。

    「靈犀你怎麼了？！」

    墨靈犀眨了眨眼，搖搖頭：「沒……沒什麼。」

    「對了，你剛剛說打聽到一些消息，是什麼消息？」墨靈犀岔開話題。

    沐雲初看出來墨靈犀不想說，便沒有多問，繼續將他們剛剛打聽的到的消息，告訴墨靈犀。

    夏州已經變天了！

    天威皇帝突然暴斃，無所出的妃嬪全部殉葬，皇后親手殺了寵冠六宮的北陵公主北宮如月。

    燕州秦氏和平南王府胡氏打的兩敗俱傷，平南王派人暗殺了太子，皇后沒了指望便扶植一直養在她身下的十四皇子白榮啟繼位。

    白九夜不知從哪拉出一條所向披靡的銀甲鐵騎，浩浩蕩蕩殺入皇城，經過的城池知道是戰神楚王的隊伍，無不開門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