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為將者不計殺孽（一更）

    「他就這麼死了？」游笑天隨著一個水旋渦出現在了墨靈犀的身邊。

    墨靈犀點點頭，轉身往回走，從始至終都沒有靠近北宮烈一步。

    游笑天回頭看看北宮烈還圓睜著的雙眸，滿眼都是不甘心，有些唏噓的砸吧砸吧嘴：「好歹也是一國太子，翻手便能攪弄風雲的人，沒想到竟然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死了。咦，這傢伙好像死不瞑目啊。」

    墨靈犀淡淡說道：「我本想把他千刀萬剮的，不過又覺得過於噁心，如今看來讓他帶著滿腹疑問去死更好。」

    士可殺不可辱，墨靈犀雖然不覺得北宮烈是什麼「士」但是她也做不出侮辱屍體的事情，畢竟踏過奈何橋，前塵一筆消。

    游笑天對墨靈犀的話有些不解：「如何得一好字？」

    墨靈犀歪著頭看向游笑天，臉上帶著笑，可是笑意卻讓游笑天感覺有些陰森。

    「都說人死後若心中有執念便無法入輪迴，他這樣的人不配輪迴再入六道，就讓他在這紅葉山做生生世世的孤魂野鬼吧。用來祭奠被他毒死的夏州數萬將士。」

    游笑天嘴角抽了抽，本能的想說「你也毒死了不少人」可是話到嘴邊就咽了回去，他不想墨靈犀無**回。

    墨靈犀似乎看出了游笑天的意思，輕輕拍了拍游笑天的肩膀，笑道：「放心吧，沙場上為將者不計殺戮！」

    游笑天無奈了，合著說風也是你，說雨也是你，對人對己兩套標準，卻還說的頭頭是道，讓人挑不出理。

    「唉……那傢伙，壞歸壞，對你也算痴心一片！」游笑天故意噁心墨靈犀。

    然而墨靈犀豈是那麼容易被噁心的，挑挑眉說道：「對我痴心一片的人多了，他算老幾？」

    游笑天：「……」

    若是人人都以痴心為名禍害蒼生，以愛為名傷害對方，那這天下間豈不是早就生靈塗炭，生橫遍野了？

    這種愛太自私，墨靈犀自認受不起，也不想受，進一步是私慾貪戀，退一步才是大愛成全。

    看到墨靈犀和游笑天二人並肩走來，白九夜微微蹙眉，大步走向墨靈犀一把將人攬入懷裡宣誓主權。

    游笑天挑挑眉，退後兩步，雙臂環抱於胸前，饒有興致的看二人互動，絲毫不覺得尷尬。

    墨靈犀倒是沒注意到白九夜的突如其來的小性子，而是更關注於他的身體。

    「你怎麼起來了？傷還沒好呢！」

    看到墨靈犀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關心，白九夜剛剛鬱結之氣瞬間煙消雲散了。

    「那麼一個小傷口，已經沒事了！」

    傷口雖然小，但是很深啊！墨靈犀無奈的摸了摸白九夜額頭，發現溫度正常，又探了探他的脈搏，發現也沒有什麼大礙，鬆了一口氣，舒展了緊皺的眉頭。

    「北宮烈死了。」墨靈犀開口道。

    白九夜點點頭，評定的說道：「嗯，我知道。」他不可能放心把墨靈犀的安全交給游笑天一個人，自然還有暗衛在守護。

    墨靈犀看白九夜的表情，就知道她和北宮烈的談話，白九夜多半是應該都知道了。

    可是，這人……這人怎麼不問她呢？這人就不好奇她之前為何那麼軟弱可欺，為何會向北宮烈乞求庇護嗎？

    白九夜似乎看出了墨靈犀的疑惑，低頭附在墨靈犀脖頸處，柔聲道：「本王知道，你不是她……」

    轟的一聲在腦海中炸響，墨靈犀感覺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大腦，他知道……他竟然知道？他知道什麼？

    墨靈犀感覺此刻腦海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白九夜。

    白九夜站在墨靈犀背後，所以他暫時看不見墨靈犀震驚的臉色，只是低下頭在她如珠如玉的小耳垂上輕咬了一口，感覺到懷中小姑娘瑟縮了一下，白九夜才滿意的笑笑，繼續說道：「不管你是山妖精怪，還是天女下凡，不管你是惡鬼奪舍，還是借屍還魂，你都已經是我的女人了，所以這輩子都別想逃出我的手心了。」

    所以你是誰，是什麼，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本就是你！

    墨靈犀明白他的意思，這個男人霸道強勢，卻給了她最完整的尊重和包容，不逼迫她，不質問她，對她的信任毫無理由，給她的自由毫無條件。

    墨靈犀感覺心頭一暖，剛剛的不安在白九夜的耳鬢廝磨里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紅霞，和滿心的悸動。

    「咳咳咳！雖然不是大庭廣眾之下吧，可好歹也有我們這些人啊，你們倆還要抱多久？」游笑天不和諧的聲音從二人身後響起。

    墨靈犀驀地一驚，掙脫了白九夜的懷抱，環視一周才發現所有兵將都別開臉，有的還低下頭，只有游笑天厚顏無恥大大咧咧的看著他們二人，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這人……真是惡劣極了！

    墨靈犀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

    經過短暫的整頓和商討之後，白九夜決定帶兵直接拿下山腳下的北陵營盤，一來那安王筠或許還在營盤中，二來那冷凝煙還沒抓到。

    按照墨靈犀和游笑天上山之前的觀察，那個營盤頂多五千人駐紮，北宮烈帶上山一萬人，想來是把紅葉山前前後後所有包圍的人馬都調集到了一起。而這些人馬被墨靈犀一鍋端了。

    所以現在去進攻營盤，基本上是手到擒來。

    事實也正如他們所想的一般，營盤內剩餘的士兵脆不可擊，可惜的是安王筠提前一日就走了，幸運的是他們抓到了冷凝煙。

    「你要去見她麼？」墨靈犀問向白九夜。

    白九夜搖頭：「一年之期已過，本王不再欠他們父女什麼。」

    白九夜沒說完，現在他不欠冷家父女什麼，但是冷家父女卻欠他兩條人命。

    冷松柏在四重山設下的湮滅咒，還有冷凝煙刺的他這一刀，他不會就這麼算了。

    「那要殺了她麼？」墨靈犀剛問出聲，就聽到游笑天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何必要殺她，我剛剛看過她了，中了你的毒，還染了神仙粉的癮，這輩子，除了骨骼酸痛，就是毒癮發作了。生不如死豈不是更好。就算你的毒她父親能解，可是那神仙粉……嘖嘖，不是毒藥，永遠無解！」

    墨靈犀大概了解了神仙粉是個什麼東西，應該與前世的毒品差不多。

    聽到冷凝煙居然這麼慘，墨靈犀沒有報復的快感，也沒有同情的憐憫，只是不屑的撇撇嘴，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自作孽不可活。

    因為平川城現在掌控在太子手上，所以回城之前白九夜還做了一番部署，但是讓眾人沒想到的事，白九夜沒死的消息傳回平川城之後，太子就像屁股著火一般，飛速離開了平川城。美其名曰急著去聖醫城參加四國大會。

    所以墨靈犀和白九夜進入平川城的事情比預想中的要順利很多。

    若說有什麼麻煩，就是曹壤的弟弟曹馳，受了刑傷勢比天樞還要嚴重。

    「他怎麼樣了？」白九夜垂眸看著躺在床榻上全身纏著繃帶的男人。

    墨靈犀皺了皺眉道：「皮肉傷不要緊，但是他兩條腳筋被割斷了，我雖然幫他接上了，以後慢慢走路或許沒問題，若是跑跳就有些難了！」

    白九夜嘆口氣，這就說明這少將軍從此無緣沙場了。

    曹氏兄弟是好的，上雖然曹壤心機深沉，曹馳衝動魯莽，但是二人的忠心不容置疑。白九夜覺得自己這次來平川城，還是來對了！

    「如今朝廷奸妃當道，王爺，不如我們……」身體已經大好的天樞站在白九夜身旁勸說著。

    墨靈犀也明白天樞的意思，想了想太子的所作所為，再想想現在宮中最得寵的是北宮如月，她能把嬌葵那種東西用在皇帝身上，就難保會不會用在其他男人身上，留著她終究是個禍害。

    如今北陵沒了太子，其他皇子必然開始蠢蠢欲動，不會再有功夫來騷擾邊境。而他們手上有兵。

    現在皇帝神志不清，太子遠離京城。此刻若是對京城進攻便有個很好的名頭——清君側！

    只是……

    白九夜和墨靈犀想的一樣：「現在糧草短缺。」

    天樞開口道：「太子說他有押送糧草過來，只是要求曹將軍撤兵才肯將糧草交出來。如今這批糧草會不會跟太子一起前往平川城了？」

    白九夜當機立斷：「派人去追，追上了把糧草截了！」

    天樞領命要退下，墨靈犀忽然道：「等等！」

    天樞停下下腳步。

    墨靈犀揮揮手讓天樞先退下，然後對著白九夜說道：「讓我去吧，放心，有我在，多少糧草都能偷回來！

    看到墨靈犀眼中的狡黠，白九夜點了點頭，但是強烈要求要親自帶她去。墨靈犀本想借用一下十七就可以，但是白九夜不同意，只好跟著他一同上路了。

    他們快馬加鞭，應該能追上押送糧草輜重的部隊。

    ——

    平川城大牢。

    被痛和癢苦苦折磨的冷凝煙瑟縮在大牢的一角，口中喃喃道要見白九夜。

    自被從軍營抓回來，關入大牢之後，她就一直在央求見白九夜，幾乎是沒日沒夜的喊，直到現在已經過去三日了，可是除了給她送飯的衙役之外，她沒有見到過任何人。

    一道黑色的身影趁著夜色，宛如鬼魅般閃入大牢。冷凝煙看到他伸手不凡，三下就放倒了所有衙役，隨後從衙役身上找了鑰匙，打開了她這間牢門。

    「你是什麼人？是墨靈犀讓你來殺我的？」冷凝煙極其戒備。

    黑影拿下臉上的面巾，沉聲道：「是我！我來救你！」

    冷凝煙看清眼前人之後眼睛頓時一亮，立刻從蜷縮的姿勢中站了起來：「鳳奴！是我爹讓你來救我的嗎？我爹在哪？」

    藍鳳奴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凝煙，微微蹙了蹙眉，冷凝煙在聖醫學院是個比較特別的存在，因為幾位長老里，只有五長老的這個閨女常年呆在身邊，再加上冷凝煙的藝術不差，樣貌不俗，就說她是聖醫學院的公主也不為過。

    可如今這位「公主」竟然能落魄成這個樣子，身上的衣服雖然看起來面料華麗，可都是輕紗，三四層都遮不住裡面的好顏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淪為了玩物。

    再加上藥物的折磨，本來水嫩的肌膚此刻也泛著蠟黃，飽滿的臉頰也有些凹陷，眼底泛著淤青，嘴唇泛著蒼白。

    「你……」藍鳳奴本能的想問問冷凝煙都做了什麼，才會淪落至此，想了想又收斂了自己的好奇心。

    「你走吧。是你父親到聖宮求師傅尋找你，我既然碰巧遇到了，便助你離開。聖醫學院已經變天了，你若想找你父親，可以直接去西域聖宮。」

    藍鳳奴從身後解下一個小包袱，交給冷凝煙：「裡面是衣服銀兩。」

    冷凝煙心情激動，連忙將東西收好，跟著藍鳳奴離開了。

    藍鳳奴一路將冷凝煙護送出西城門。

    「沿著這條路一直往西就能到聖醫城，我勸你不要進城，現在五長老是聖醫城的通緝犯。你直接繞過聖醫城去西域尋五長老吧。」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聖醫城變天了？為什麼她爹爹成了通緝犯？到底怎麼回事？

    藍鳳奴懶得解釋太多，只催促冷凝煙快走。

    冷凝煙走了兩步，忽然想了想又折返回來。

    「還有事？」藍鳳奴皺眉問道。

    冷凝煙從髮髻中拿下一根木簪子，簪子咔嚓一聲被她從中間分開兩半，裡面是一紅一藍兩個藥丸。

    當初許家姐妹在毒王島一共求得三組，也就是三顆紅的，三顆藍的。

    許家姐妹沒有急著服藥，只給她服用了一顆冷凝煙將紅色的遞到藍鳳奴面前。

    「我不知道你留在墨靈犀身邊目的是什麼，但是我可以肯定，西域聖宮不會和楚王府為伍，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個東西給你，相信你知道該怎麼用。」

    藍鳳奴接過藥丸，她認得，這是長相思。

    見冷凝煙只給她紅色，沒有給她藍色，藍鳳奴眉頭微蹙：「楚王已經服了？」

    冷凝煙點點頭：「他已經中了藍色的長相思，這幾顆藥我做了改良，只要你找人服下這個紅的，在他三尺以內的距離，藥性就會立刻被引發，他會認不清眼前人。」

    藍鳳奴眼眸微眯：「你服用了紅色的？」

    冷凝煙頗為遺憾的苦笑了一下：「是啊，可是我沒有機會近他的身了，你要記得，這長相思藥性只能保持在體內半年，半年過去，白九夜體內的藍色藥丸就沒有藥效了，服藥時間越短，藥效越好。」

    藍鳳奴沒有盲目的答應冷凝煙，而是將藥丸收起之後，開口道：「這麼不遺餘力的破壞墨靈犀和白九夜的感情，看來你們之間的過結不小！」

    冷凝煙，冷哼一聲：「不共戴天！」說罷便抬步離去。

    ——

    城主府。

    「藍姑娘這麼晚去哪了？」游笑天懶洋洋的聲音從屋頂響起。

    藍鳳奴心裡咯噔一下，可面上不顯，抬頭看向屋頂，就看到那個俊美如妖孽的男人正半躺在的房頂上，身旁坐著一襲白衣的沐雲初，二人中間放著幾個小酒罈。

    一紫一白，一個似妖，一個似仙，藍鳳奴又響起她昨日曾遠遠撇過一眼那個寒冽如冰的楚王。心中也不免問了自己一句，為什麼墨靈犀身邊的男子都這麼優秀。

    「好雅興！」藍鳳奴不答只是淡淡回應，便繼續往前走。

    嗖一道勁風襲來，藍鳳奴本能的連連退後，最後一隻酒罈穩穩的落在了她的腳下。陶質的酒罈落在堅硬的石板路上竟然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響。

    「藍姑娘，你是西域人，這裡是夏州國土，沒事還是少出去比較好！」游笑天臉上依舊帶著笑，可笑容里多了幾分藍鳳奴看得懂的威脅。

    藍鳳奴白了游笑天一眼，咬了咬唇，繞過酒罈走進自己的房間。

    「你大晚上帶我來，就是為了等藍鳳奴？」沐雲初不解的看向游笑天，他明明在睡覺，這傢伙忽然跑進去把他拉出來。

    游笑天喝了一口酒，冰涼淡黃的酒水順著他的唇角滑落到臉頰，沿著滾動的喉結緩緩滑入了衣襟兒。

    「她這麼晚出去一定沒做好事，你說是麼？」游笑天似笑非笑的看著沐雲初。

    沐雲初淡淡回到：「她傷不到靈犀。」沐雲初也覺得藍鳳奴的目的不單純，但是他感受不到藍鳳奴對墨靈犀的惡意，反而自從一同上路之後，藍鳳奴對墨靈犀頗有照顧。

    游笑天哈哈一笑：「也是，既然傷不到醜丫頭，關她作甚！」至於會不會傷到別人，會不會傷到白九夜，他才懶得去理會！

    ——

    墨靈犀和白九夜去劫糧草的事情，並不如藍鳳奴放走冷凝煙那般順利。因為他們一路上都沒有發現車馬的痕跡，反而追上了太子的隊伍。

    太子這隊人馬數量不多，也就五十人，可每個武功都不差，白九夜覺得他們不是御前侍衛，更像是江湖中人。

    「江湖人？太子怎麼會有江湖人助陣？」墨靈犀和白九夜縮在一個大石頭後面遠遠的看著正在扎帳篷的眾人。

    明明只住一夜，可那太子偏偏要折騰這些人給他紮好一個帳篷，其他人都幕天席地的，偏偏他那麼矯情。果然是一身富貴病！

    白九夜低聲道：「燕州秦氏與江湖素有往來，皇后的母族就是燕州當地有名的武學世家，幽雲山莊。」

    白九夜一路上看到這些人的步伐和呼吸，看起來都是幽雲山莊裡最高級別的影衛。只是讓白九夜不明白的是，既然燕州秦氏已經舉全族之力助太子了，為何太子又要和北宮如月合作？

    這二人是如何將利益達成一致的？

    白九夜想不通，墨靈犀也想不通。

    「柴燕燕死了，春風渡還有效果麼，我怎麼看著太子似乎恢復正常了。」白九夜問道。

    墨靈犀嘴角繃緊，蹙眉想了想，開口道：「正常來說，即便柴燕燕死了，太子仍舊只會對其產生興趣。可這世上就沒有無法解的的毒，萬物相生相剋，或許秦家找到了解春風渡的法子，又或者太子吃了其他的藥來壓製毒性！」

    「走，我們靠近些！」白九夜抱著墨靈犀靠近太子的帳子，試圖聽聽有沒有糧草的消息。

    可是周圍那五十人將營帳牢牢圍住，根本沒有能近一步的機會。

    「我手上有迷煙彈，不如……」

    白九夜搖搖頭，打斷了墨靈犀的提議：「連北宮烈都知道在身上帶避毒珠了，太子會沒有準備麼？而且我曾聽說過，幽雲山莊的影衛都是用特殊藥材炮製的。他們無痛無癢，百毒不侵。是無堅不摧的影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