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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04:36 作者: 晏陶兮
一旦他失望了、退步了、轉身了、離開了,她將毫無辦法。
淚又無法自抑地流下,她只覺得渾身發冷,卻不得不全力克制著顫抖。
「貝依。」他沉聲喚她,「你不要哭,我在認真同你講話。」
貝依聞言,不可置信地仰頭望他,黎樗蹙著眉心繃緊唇角嚴肅看她的模樣,就好像在威視一個無理取鬧的後生。
或許她在他眼中就是這樣的吧,頑劣、不懂事、需要教導,不聽話,就丟掉……
她猛地後退一步。
「我不想同你講話。你走。」
黎樗顯然是沒有料到她的突然決絕,原地愣了一瞬,而後胸口劇烈起伏几息。
「你認真的?」一字一頓,威勢盡顯。
貝依陡然想起了倫敦那夜Shard樓下,他命令她下車的時候也問了相似的一句。
「你想好了?」
她忽地覺得好笑。
大少爺、黎家主,多驕傲又強勢的人吶,怎麼會容許她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孩一再拒絕他?
所以他會在她下車後立刻開遠,正如此刻見她點頭,他毫不猶豫從她身邊跨步離開。
擦身而過的松木香氣,於她而言卻與罌.粟無異。
他隨時可以抽身離去,痛苦掙扎的只有她自己,她早該知道。
屬於那人的氣息逐漸飄遠散盡,貝依渾身的力氣彷佛也被抽離乾淨,連同呼吸所需的氧氣。
她捂住心口,那裡好痛的。腿也支撐不住,她要蹲下了,她想。
一瞬間,她被圈進一個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肌體。
熟悉得令她止不住地顫抖、掙扎,她推拒,卻忍不住放聲大哭。
黎樗緊緊地將女孩抱在懷中,容納她的推打、撫平她的戰慄,任襯衫被她撕扯揉皺。
無人看得真切,他一下下撫在她腦後、背後的手掌,是否無助,亦或無措。
待女孩哭聲漸弱,黎樗終於開口,吐字卻似艱難,「告訴我,好不好?為什麼突然推開我?」
「明明是你推開我!」他的問話又挑高了女孩帶著哭腔的聲調。
或許是他的去而復返、他攏她在懷的長久安撫,令貝依再也不想克制對他的控訴。
「是你生我氣了!你對我失望了你不想再對我好了!你還回來幹嘛?你別抱我,你走……」
「貝依!」黎樗環住她又激烈起來的反抗。
「你還凶我!」貝依只覺得自己委屈得要爆炸,「你還不讓我哭!你怎麼那麼過分啊!嗚哇——」
抱著她的人似怔了一瞬,「對不起。」
貝依哭聲一滯,她沒聽錯吧?這麼容易就道歉了?
黎樗揉了揉她柔軟溫厚的長髮,「我不會推開你,你也盡可以哭。只是哭完了,聽我講話好嗎?」
他的聲音又恢復了沉靜與溫柔,貝依一時也有些嚎啕不起來了。
她忽然意識到,這個姿勢下兩人貼得極近,他的呼吸籠罩著她,而她不知何時順手揪著他的黑色襯衫——此刻已面目全非,與他剛到時的清冷矜貴毫不沾邊。
貝依緩緩有些臉熱,收了聲想要退開一些,卻不防被他食指托著輕輕抬起下巴。
他要她看著他。
「知道我為什麼生氣嗎?」黎樗神色平靜地問她。
不是因為那對母子嗎?貝依想起她剛剛的解釋被他不耐打斷的場景,一時不太想再回答他,垂了眼望向別處。
卻又被他托著下巴抬高了些。
他要她不錯開眼地看著他。
「你回國之前,我同你講過,只要你需要,我都會到你身邊。」黎樗控制著語氣,胸口卻微微起伏,「你今日過生日,你不告訴我;你同家人有衝突,你不告訴我;你被他們……糾纏,你都不告訴我。」
「貝依,我想不明,你還有什麼需要我的時候。」
像是一把小錘子在她圍起來保護自己的金鐘罩上「咚」地敲了一記,貝依驚得睜大了眼睛,又覺得混沌沌一整天的腦子倏地清明。
她從沒把他那句話當真,因為她潛意識裡黎樗當然是高高在上的、不可以打擾的、不可以麻煩的。她以為自己在追求他,實則行為與追星無異。
她從未把他當作可以柴米油鹽、三餐四季的發展中伴侶,甚至是男朋友。
是她在推開他。
貝依垂了眼尾,眨眨圓眼看他半晌,卻見他並未松下表情,彷佛是在等她表態。
可她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只能輕輕哼聲,耍賴一般鑽進他懷裡,將臉埋在他胸前蹭了蹭。
男人像是從胸腔里發出一聲無奈的哼笑,大掌揉揉她後腦,又輕輕捏起她下巴,看她依然紅著的臉,「不疼了?」
「疼!」女孩嘟著嘴撒嬌,可憐可愛的姿態讓人恨不能……再親親她。黎樗眸色幽深。
「去車裡好不好?有凍飲,先冰一陣。」他依然摟著她。
貝依蹭在他懷裡點了點頭。
她倒是沒想到,他車裡的罐裝凍飲,居然是一家美國牌子的葡萄酒。
兩人並排在后座上,黎樗為她滾著臉頰,她靠在他懷裡。而威廉則被派去藥店買醫用冰袋了。
貝依百無聊賴地伸手指撥弄著臉上的葡萄酒罐,連同他的手。
「沒想到黎先生居然會喝易拉罐裝的葡萄酒,還以為你這樣的gentleman,都必須手持高腳杯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