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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03:02 作者: 勖力
這一刻,姜秧穗也是糊塗的。開顏的意思是她是獨一無二的開顏,媽媽也要是獨一無二的媽媽。
可是,媽媽有了別人的孩子。
上初中那年,寒假開顏和疏桐住一塊,傳染了肺炎。姊妹倆一起住院了。
姜秧穗趕過去,開顏知道媽媽在病房陪了她整整一夜,可是第二天一早,她還是把她趕走了。
不大的三人間病房裡,還有一床別人家。開顏任性地對姜秧穗又是摔又是打的,不肯她留下來。
那天,直到姜秧穗淚流滿面地走了,她也沒能明白,開顏到底是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那時候姜秧穗剛生下心扉不久,身子非但沒坐穩當,哺乳期,還沾著一身母親自有的奶香氣。
開顏憎恨。她已經不需要這樣的母親了。
「你永遠不明白這種感覺。我明明知道舅媽和姑姑未必多把我多視如己出,我明明知道她們永遠對我會有所保留,但是我一點不氣惱她們。因為她們畢竟只是親戚,可是你不一樣,你做再好再多都無濟於事了,你對我再好,我心裡也會記著,你對心扉不還是一樣,甚至只會比我更好。」
「事實也是你對她確實比我更好。你別不承認。」
沉默半晌的姜秧穗在二手菸的充斥下,連咳了好幾聲,隨即頭一點,「開顏,我老早忘記你依偎在我懷裡撒嬌是什麼光景了。我也老早忘記我是怎麼把你養大的了。我在你面前,老早就一點母親的成就感都沒了。事實也是,我明明缺失了你生命二十年,憑什麼以一個母親來自居了。我知道的。」
可是,她還是不死心地一回回想起死回生。
現在她知道了,知道當初離婚的時候,女兒為什麼義無反顧地選了父親。
因為那個擁抱。
也因為她父親的人格魅力。
「我爸死後,你憑什麼覺得我會跟著你,你即便真的拿到撫養權,你要把我怎麼安排,帶到陳家去?」
「開顏,無論你信不信,當初我動用律師想拿回你的撫養權是真心的。無奈,你姑姑的手段,她放出那樣的輿論,說我貪圖前夫的財產,說我婚內出軌人盡可夫。最終,你依舊沒有選我,選擇留在了曲家。」
曲開顏聽到這樣的話,一時光火,「所以我說你是軟弱無能的,你即便被人騎到脖子上,你依舊忍氣吞聲,怪得了誰!你不還是覺得我有曲家這個後路而已,所以你放棄了,換作是心扉,她無依無靠,你怎麼也要把她監護回來的!」
「是!我軟弱無能的,我始終覺得你有個曲家後路。那我能怎麼辦,開顏,顏顏,你教教我呀,我要怎麼做,和你姑姑撕破臉?拿著你爸爸的一些證據去威脅她,那些證據我早交給曲家了呀,我是那種會備份的人也不至於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即便有,我也不會的。因為你口口聲聲不肯跟我,你當著曲家那麼一大宅子人不肯要我這個媽,我那時候什麼臉面什麼心腸都碎了。我空口白牙把你爸的……去公之於眾?我能得到什麼,我除了摘不乾淨的一身罵名,沒準我還會逼死我自己的女兒!你是那麼愛你的爸爸!」
「開顏,我要怎麼做呢,你教教我!從頭至尾,我沒想到你爸爸會死……」說到破防處,姜秧穗淚如雨下,「我想不到他就那樣死了,他才三十九歲。開顏,我即便和他鬧成那樣,我也沒想過他會死呀。」
「我爸嗑藥了是不是?」
「……」
「除了嗑藥呢,他還做了什麼。當年你們那麼和平地離婚了,是因為你拿到了他不軌的證據?還是陳適逢?」
「……」
曲開顏一氣之下,把手裡的煙拋了。「媽,我感謝你為了我為了我爸為了他們曲家,忍下這筆苦楚,但是,我依舊要說你無能軟弱,你有姑姑一分魄力,我們也不會是今天這個局面。你總是前思後想的。即便想著我年紀小你捨不得說,這麼多年了,你又為什麼不說?」
「你把你爸看得這麼重,沒有你爸沒有曲家你也不能這麼多年過實實在在的千金小姐生活。我說了,非但緩和不了我們的關係,你更會恨毒了我,我知道。」
是的。曲開顏即便這一刻,她都依舊是不想聽,不想認的。
事已至此,不破永遠不會立。
曲開顏再冷靜不過的神思,「我看到的那個擁抱是你和我爸談妥了離婚的訴求?」
姜秧穗不置可否,片刻,「是陳適逢拿到了你爸吸食毒/品的證據……」
「你和陳適逢……」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開顏,你爸都沒了,我沒什麼不能承認的了。我說沒有做對不起你爸的事,是婚姻存續期間沒有實質性的關係。但是我確實跑神了,我也懂陳適逢的意思。他和你爸十來歲就是朋友,我們第一次見面,陳適逢的表現就有點失常。」
*
十九歲的姜秧穗陪同哥哥去P大進修,認識了文學院再年輕不過的副教授曲松年。
風華正茂的曲教授,某天,他的書案上有枚陰刻的印章,秧秧看不懂,他給她印在手心裡,才看懂了上頭的大篆,是曲同二字。
姜小姐一時傻眼了。問他,你怎麼有曲同的章呀。
曲教授點頭附和,是呀,我怎麼有曲同的章,這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直到姜小姐回到A城後,她再給他打電話,電話里這才想明白,你就是曲同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