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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03:02 作者: 勖力
    「蔣老師,算我求你了,能不能不要動不動提翻篇的人,嗯?」

    「我只是打個比方。」

    祖孫倆一時相約沉默。

    周乘既沒好氣地在書房北窗邊上站著,一手插袋,站沒站相。

    蔣老師沉靜片刻才周全她的話,「你媽媽的意思是,這回好與歹,她都堅決不說什麼。乖乖兒,你媽那麼要強的人,今天下午同我說,她還有幾個十年可以等。」

    周乘既霍然抬眼聽聞這一句。

    「說的就是你固執。一段感情能和家裡叫板十年。」

    周乘既懶懶笑一聲,正名自己,「我沒有你們想得那麼情種。」

    「那麼你和眼前人是真心的嗎?」

    「當然。」

    「我能做代表稍微過問一下她的家裡嗎?」

    周乘既好像沒什麼不能回答的。頭一條,他必須聲明的是,「你們想知道什麼都可以來問我,但是我請求你們,在她沒有成為所謂世俗意義的周家人前,不要去過問她任何關於她父母的事。」

    蔣老師稍稍沉寂了下。

    聽到周乘既再道:「因為她父母是她的短板,甚至自卑的軟肋。」

    「父母離異了?」

    周乘既頭一點,然後用最凝練的陳述,告訴了蔣老師一個大概的背景。

    「你是說,她母親是現在的陳太太?」蔣老師對於陳適逢的妻女還有點印象,但是,她每年見那麼多人,哪怕位高權重的都不在話下,更不必提這些商人之流。

    周乘既站累了些,奶奶遲遲不坐爺爺書案前。他累了,他指指椅子問老太太,坐不坐,不坐他坐了。

    蔣老師隨他便。

    直等到坐定,周乘既頭靠在椅背上,他才懶懶發問奪回話語權,「奶奶,那麼您覺得這是小曲的原罪嗎?」

    蔣老師沒那麼迂腐,「父母離異從來不該是孩子的原罪。」

    「那麼陳家那頭,您怎麼看?」

    「我怎麼看。我自然什麼都不看啊。難不成你要把陳家這頭當岳父母看待?」

    周乘既嘲諷一笑,「這繼父都算不上,繼岳父就免了吧。」

    蔣老師聽出乘既幾分破釜沉舟的意味。表示真到那一步,也只能這樣。都不必通知你爺爺同父親,我曉得他們的,周家的男人都吃不下夾生飯的。

    「那麼,開顏父親那頭呢?」蔣老師再問。

    周乘既沉吟不語。

    思索片刻的老太太由衷也客觀,「大宅門裡是非多。亘古不變的道理。我一向這麼說的,不拜高不踩低,方得長遠。按我私心,乖乖兒,你找的兩個對象我都不滿意。但是人生就是無常是定數,我連煲個湯鹹淡都拿不準,更何況人了。」

    當初那個小許過來,人家孩子處處小心翼翼。春香那時候也氣盛些,越是拿喬,對方越覺得周家看不上她。引得乘既多番和家裡起爭執。現在回頭看,除了兩個半大孩子不經事,他們這些世故人又哪個能免俗。並不是成年人就樣樣精通的。

    思考修正才是人生的母題。

    蔣老師說,她也只能做主替家裡表態,不干涉他們的戀愛。後面的修行,在個人。

    又感懷如果曲家不出父母的變故,周家再體面尊貴,也許都是配不上人家女兒的。

    因為那樣的開顏,必然一路繁花盛開。

    那樣的曲小姐,也不會覺得乘既身上的一些品質是珍貴的。

    人生說白了,就是一場不可逆的尋與覓。

    尋覓自己遺失乃至缺失的。

    周乘既少有的謙遜,他同奶奶說笑,「嗯,即便這樣,人家也是足夠驕矜的大小姐。和你當年一樣,委實下嫁了。」

    蔣老師搖頭,「我可比不上人家。連你媽都說,寥寥幾句,就看得出一般人家養不出這種嬌憨卻絲毫不露怯的女兒。」

    乘既順勢問奶奶,「那麼,您覺得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你能消受就是好事,不能消受就是壞事。且到時候多少會沾些罵名,吃了妻家的紅利。」這是蔣老師的肺腑之言也是經驗之談。

    周乘既把頭一點,「但是我爺爺過得比誰都開心。」

    「你爺爺讓了我一輩子。你能嗎?」

    「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不能?」

    *

    周乘既從書房出來,看到曲開顏清零零地坐在院子的花架下。

    蘇媛還在說著什麼,乘既過來,把他的外套披在了某人身上,也朝她說:「走吧。不還要去買長島冰茶的?」

    蘇媛同姑姑今晚住在這裡。乘既半個主人姿態叫客人自在些,明天早上,他們請大家去喝茶。

    蘇媛嫌起不來,便要乘既買了捎過來。

    半個主人點頭。他再進里和他們說了聲,便要回自己住處了。

    臨走,蔣老師想到要送開顏什麼。一時便要開顏隨她去挑。周乘既沒肯,「這不是做生意買賣。你們紅包也給了,凡事循序漸進,有的是時間。」

    從庭院裡出來,兩個人自顧自上車。曲開顏問周乘既,「你奶奶要送我什麼啊?」

    「無非是首飾手錶那些。你看不上的。」

    「為什麼我看不上?」

    「因為你是大小姐啊!」

    「你奶奶和你說什麼了?」

    「說我配不上你,要我想清楚。」

    曲開顏一愣,表情分明是當真了。她滴酒沒沾,卻不如一個喝了酒的人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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