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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03:02 作者: 勖力
    老太太搖頭,「他們是他們。媛媛這是正經八百的新娘子。哪能一樣。你不要操心,人家女朋友自有他媽媽管。我們都靠邊站。」

    這邊,曲開顏要喝可樂。周乘既便把塑料杯的冰塊挪到自家的玻璃杯里,再拉開一罐可樂倒進冰上去,能聽得到滋滋冒響的動靜。乖乖兒同奶奶說笑,「您怎麼靠邊站啦,您這當家作主地往首席上一端,到頭來,力也不出錢也不出的。有點說不過去了啊。」

    蔣老師也不洋相,只反過來怪有的人,「偏心的有些嫌狠。哼。」

    那頭,周父在徵詢堂妹明芳的意思,喝點什麼酒。

    說著就從老爺子酒櫃裡翻出一瓶年限上乘的醬香茅台,周景明同堂妹說笑的口吻,「你在這,他不舍也得捨得了。」儼然當年兩個人一齊去上學的恣意。這個年紀也改不掉幹部子弟的落拓,甚至在他們父親眼裡是打家劫舍的行徑。

    明芳同堂兄說笑,「你自己饞,回回拿我扯大旗。」

    老爺子也隨他們去的聽之任之。

    曲開顏坐在位置上,有好長時間是沉默的。像看一場眼花繚亂的電影,電影裡的服化道對於她來說倒不是什麼多新鮮亮麗的點,而是劇情,明明最平淡平凡的走向,偏偏她看得沉浸極了。

    這樣三代同堂煙火氣的團聚,對她來說,陌生且遙遠。

    遙遠到同她這些年離群索居的生活對比,她覺得不真實。

    她有點不相信,原來真的有人家可以這麼和睦且尋常。原來真的有年少相遇能相伴相知六十年的愛情與婚姻。

    原來,金婚風雨情。並不只是一筆假想的字。

    曲開顏落寞地看著眼前的一步一景,一人一情。

    桌下有人捉住了她的手。她偏頭,目光交匯,誰也沒有說話。

    但她懂得周乘既想和她說什麼。

    不必開口,她也知道。

    熱菜陸續上了幾個,老太太便要大家先落座吧。趙阿姨一起,先大家聚首碰一杯。

    歡迎明芳和媛媛回國,也歡迎乘既的開顏來做客。

    席上,周乘既替幾個長輩有條不紊地斟酒,輪到他自己,他說不喝了,待會還要開車。

    蔣老師不解,「你們不住這裡?」

    乘既理所當然地點頭,「嗯,回我自己那。」

    蔣老師有點失落,繆春香出聲道:「不住就不住了,先吃飯再說。」

    乘既把斟滿的一杯酒遞給奶奶,交代卻不是商量,「那裡我都找保潔收拾好了。」

    ……

    曲開顏見狀,連忙勸周乘既,「你喝吧,車子我來開。」總好過,熱情滿滿地開場,又說不住這又說不喝酒的。

    老人家期待一天,難免會失落。

    周乘既看身邊人一眼,曲開顏已經從邊上找了只空杯子給他了。好像就這麼定了。

    一面說:「喝酒缺搭子就跟打牌三缺一一樣。很難受的。」

    一面又說:「你別喝醉就行。到時候我可弄不動你。」

    周乘既怪她個笨蛋,關鍵時刻掉鏈子,於是,當著一桌人的面,同她含糊,「那可說不定啊,我喝醉了你也沒辦法。」

    曲小姐好不容易裝一晚上了,有人這個時刻給她抽彆扭筋。她即便不能發作,也狠狠眉眼官司警告他。

    旁人不在話下。繆春香卻看在眼裡,看到這位曲小姐雖然沒什麼城府,性子也簡單,但兩個人能互相拿捏。

    自己生的孩子,繆春香太了解不過。周乘既能在這個檔口落下風,除了在意跟甘願折腰,無其他解。

    破了酒戒的人。又在自己地盤,自然責無旁貸地替爺爺及父親歡迎姑姑一家的到來。第一巡酒,周乘既一一敬過了所有的長輩及表姐,最後一杯是朝母親。

    繆春香因為生病,早不碰這些了。她以茶代酒,聽到周乘既端著手裡的那杯,沉吟許久,他才認真道:「媽,這些年我有不對不到的地方,請你諒解。」

    一句話,說哭兩個人。

    繆春香能等到兒子這句低頭,其中積年的辛苦好像都得到了消解。兒女都是債,父母焉有真正記仇的。

    但是席上,唯一意外的就是曲開顏。

    她哭得比繆春香還厲害。倒是把蔣老師嚇了一跳,問開顏這是怎麼了。

    周乘既鎮靜擱下酒杯,抽紙巾給她擦了一下。安撫大家,「不要緊,她這個人就是有點感懷。愛哭鬼。」

    曲開顏才要說什麼的,周乘既牽她離席了。嘴裡說著,失陪一下。

    他帶著她來到洗手間,投了個冷毛巾。要囫圇地給她擦,曲開顏堅決不肯,她自己來,再要他去幫忙拿她的包,她得補個妝。

    周乘既沒有多言,只執行她的話。

    等曲開顏重新補好妝,他才一身冷冽的酒意問她,「想你媽了?」

    「沒有。」

    「那哭什麼?」

    「你管我。」

    兩個人重回席上,開顏喇喇舉杯同大家抱歉。哭過的人,依舊沒事人地吃起菜來。

    最後還是周家老爺子說笑著開篇的,「小曲倒是像極了我們在座的某個人。」

    蔣老師對號入座。「有什麼不好。哭就哭嘛,女人老是把情緒攢著才容易傷身體。」

    「不要緊,開顏。他們不理解,我是理解的。我看有些老電影多少遍了,還是會淌眼淚的。」

    說著,蔣老師用公筷給開顏搛了塊鹽水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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