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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03:02 作者: 勖力
    他向來不喜歡慷他人之慨的聖與仁。

    過不過得去,只有當事人說了算。

    眼下,夜闌人靜的。周乘既只問她,「那麼你平時不吃藥,怎麼緩解呢?」

    「聞風油精,吃一口冰淇淋。」說著,曲開顏求援般地撒嬌,趴他背上,「你背我下樓吧,我想吃一口冰淇淋。」

    周乘既如她的願。

    曲開顏原本就瘦,伏他背上,被他成心這麼一掂。她驚呼出聲也死命地摟住他脖子。

    一路下樓的時候,背上的人隨著他腳步往下去,心起起落落的。

    曲開顏一歪頭,長發散開一片,她認真袒露她偏執的占有欲,「周乖乖,你會永遠這麼由著我嗎?」

    「那倒未必。」

    「喂,你說句騙我的話能怎麼樣?」

    「如果可以,我想一句謊話都不要和你說。當然,男女平等,你也要這麼做到。」

    曲開顏倒是比他痛快多了,「我才不稀罕撒謊。我這個人已經很沒優點了,再是個撒謊精,我自己都嫌棄自己了。」

    「誰說你沒優點的啊。你不是渾身都是優點。」

    「哪裡?」

    「睡覺的時候,自己找找。我都做標記了。」

    曲開顏即刻來勒他脖子,這個臭流氓。「周乘既,你奶奶肯定後悔死給你取這個小名了。還乖乖兒,我看你壞壞兒差不多。」

    「嗯,中國人起名字不是向來都這個尿性嘛,恨不得把字典里的好詞都鑲脖子上。」

    「那叫寄以厚望。」難得,曲開顏拽了句文。

    「那叫自己沒活出,以道德之名綁架自己的孩子。」周乘既是親眼看過有人走不出原生家庭的陰影,那種絕望與脆弱。

    驕傲富有如曲開顏,她依舊沒什麼安全感。這份缺失,旁人讀不懂,周乘既卻一秒看穿。如果可以選,她也不想這樣。

    *

    曲開顏這個傲嬌怪,從冰箱裡翻出一盒冰淇淋,是那種敲敲杯,上頭嵌一層厚厚的堅果巧克力蓋。

    她敲半天也沒碎。氣得不要吃了。

    說想起她從前在A城過年和疏桐一起肺炎住院了,舅媽來照顧她們兩個。那時候有人來探病,特地買了可以熱燒後吃的糖水罐頭。舅媽起初還嫌這東西老土的,沒想到開顏和疏桐兩個都很愛吃。

    後來養成的習慣作傳統了。疏桐年年春節過來,都要給開顏帶一份各色古早食品的伴手禮,其中一定有這個玻璃瓶裝的罐頭。

    曲開顏有時候想起來吃,偏偏怎麼也打不開。她就是這種能被吃的東西為難住的笨蛋。

    周乘既在廚房島台那頭,幫她把冰箱裡的鹽水鵝一一碼放到便當盒裡,由她明天帶去工作室吃。或者請她的員工嘗嘗。

    曲小姐手裡抱著冰淇淋,走過來拈一塊正當中帶肉帶皮的鵝肉送進嘴裡。

    直到她在口裡嚼起來,才明白為什麼周乘既執意把他們家阿姨拐過來了,是真的很好吃。

    「哦,對了,阿姨關照這個湯別給倒了。留著下次做老鹵。」

    大小姐連家裡豆豉是什麼東西都不明白的主,自然不會懂什麼叫老鹵。

    周乘既便跟她解釋,你吃的很多老字號,那個汤滷基本上是不離火的。天天熬,日日燉,也日日添新湯新料進去。

    曲開顏傻眼了,真假的,那不是沒有保質期嘛。

    周乘既眼見著和她扯不明白,「嗯,你就當沒保質期吧。你還敢不敢吃?」他提醒她,阿姨這個也是由老鹵做出來的。

    「我敢啊。你爺爺奶奶都吃這麼多年了,都硬硬朗朗的,我有什麼不敢的。」

    周乘既聞言,笑出聲,問她還跟阿姨打聽了些什麼。關於他們家的。

    曲開顏臉一紅,「我打聽什麼了。不過是羨慕你們家有個這麼細緻做飯又可口的阿姨罷了。」

    「嗯。這麼羨慕,下次去我家做客吧。」

    「不要。你們家光那個院子和你爺爺飲茶的那些傢伙什,我就自覺不能去打擾。」

    周乘既不解,問她怎麼知道的。

    計劃通的人給他說明,「吶,我可不算偷看哦。你們家阿姨發在朋友圈裡頭的,應該不算隱私吧。」

    曲開顏說周乘既爺爺奶奶那個房子可真好看,一開就是文化人布置的,院子裡花花草草,一樹一木,全是景致。周乘既奶奶自己不養貓,但特地為了流浪貓在院牆根留了貓洞。

    這樣的老太太,都不必背書什麼,就堅定地讓人信她的品德與醫德。

    而曲開顏院子裡,她坦言,不是她弄的,是園藝師幫她弄得。

    她說她這種俗人,還是不要去他們周家了。

    周乘既卻不准許她這麼說,「那僅僅代表我奶奶自己。她一向嫌棄我們的,包括我爺爺。說我們一屋子棒槌。」

    此刻,棒槌周提醒棒槌曲,「冰淇淋能敲了。」

    曲開顏恍然,這個傢伙,真的時時刻刻長著比她多的心眼。

    果真,和他聊了一會天,冰淇淋到達最佳接觸室溫後的品嘗時機。

    周乘既再把鹽水鵝擱進冰箱,提醒她,明天和同事分享吃的時候最好微波爐叮一下。

    曲開顏拿勺子敲開冰淇淋上頭的巧克力蓋,她只吃了一口,也餵了周乘既一口。然後,想和他說什麼的,卻一時停住了。

    不是她內秀,反而是她學會了他的沉默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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