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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03:02 作者: 勖力
周乘既喝著手裡的冰水,點點頭,「不麻煩。」
其實,是他有事要麻煩。
晚上這一餐,周乘既吃得雲淡風輕。除了席上,爺爺及父親的日常工作詢問,其他他全不參與。由著桌上的女人拉家常。
父親周景明過問起兒子,這一向和陳適逢那頭還算融洽?
周乘既一向不喜歡家裡過多參與他的工作,但他門清得很,與陳適逢那裡或賓或友的邊界,多少是陳某人看在家裡這頭的關係。
周景明亦叮囑他,老蘇那頭,不必要聯絡。「你顧完這一程又回P城去了,同他不必掛礙和氣。他有事自會來找我或者你爺爺。」
周景明這樣說,一家子免不得就要想起丟了的那個孩子。連同老爺子都放下了酒盅。
邊上的蔣老師呵斥一下兒子,怪他老改不掉習性,飯桌上談公事。
又在桌下踢踢乘既,要他關照一下桌上的女賓。
周乘既置若罔聞,最後只斟了杯白酒,敬這位女醫學生,說歡迎她來參加蔣老師的沙龍會。
女生有些羞赧,說不會喝酒。也硬著頭皮才要端酒杯的。
周乘既無妨,說不會喝別勉強自己。隨即,自斟自飲掉了。
一頓飯,他還提前離席了。說他還有個重要電話要打。
蔣老師氣得不輕,連最後要乘既送人家的機會都沒了。因為乘既早提前算到了。
等到周家爺孫三代在書房裡飲茶聊天的時候,奶奶著人送走了女學生,氣沖沖闖進書房,怪乘既一點風度都沒有。
老爺子難得幫著說兩句,「他不喜歡,你強勉有什麼用。」
「可是,也不該一句話沒應付啊。」
趴在北窗邊抽菸的人,扭頭過來糾正老太太,「我說了啊,說歡迎她來參加您的沙龍會。」
「還不如不說。這叫什麼傻話。哼。」
老太太發脾氣,書房裡的男人都沒轍。
蔣老師再道:「臭脾氣的人,再好的皮囊也都是臭的。」
邊上周景明原本翹著二郎腿的,不小心腳尖碰到母親了,老太太也連帶著怪他,你生得好兒子!
說罷,發難的人都要出去了,想起什麼,又跟乘既追究起來,「我給你的表呢,還給我。我不要你修了,也不會給你了。」
北窗邊的人,「我已經給人家了。」
「給誰啦?」
「給人家修啊。」
說著,蔣老師依舊不死心,當著他們的面,認真問乘既,「你不喜歡小馮這樣的?她家裡父母都是……」
沒等奶奶說完,周乘既從窗邊直起身,踱步到爺爺書案前,認真仔細地滅了手裡煙,一絲不苟地口吻道:「她父母做什麼的我沒興趣。換句話說,我喜歡一個人,她父母做什麼的我也沒興趣。」
「蔣老師,您比我知道,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和動力。」
油鹽不進的乘既又回來了。蔣老師直覺有點什麼。從前,他交往的那個對象便是,她父母做什麼的不影響我喜歡她。
他們家這個乖乖兒,其實一點不乖。
他喜歡他中意他才會跟你談教養談風度,否則,他寧願做個眾人眼裡的怪人乃至病人。
外頭時候也不早了,周乘既一面勸爺爺奶奶早點睡,一面也算是提前約父母,「明早請你們去飲茶。吃過,我就回頭了。」
奶奶領頭不依。「誰缺你這幾十塊啊。」
乘既低頭來堵老太太一眼,「不缺歸不缺,還得去啊。我的一片孝心。」
第31章
周乘既從爺爺書房出來前, 無意瞥一眼老爺子從前手書的一卷,不知道什麼時候掛起來的。
盛喜中,勿許人物;
盛怒中,勿答人書。[注1]
他也一向在這樣的家庭教養里規訓起來的。
爺爺輕易不訓責後輩, 但動起真格來, 萬變不離其宗的家法:做不到的事情別輕易許諾;說一萬遍的事, 做不到也不過是輕諾的偽君子。
送完父母上車,周乘既今晚就暫時歇在這裡了。他在Y城有自己的房產,也是前幾年架不住他們念叨,買在那裡, 偶爾才回去住一晚。
從庭院裡換鞋再進來, 趙阿姨在做一天最後的善後。
周乘既得體的晚輩精神, 說阿姨今天辛苦了。
直到趙阿姨回自己房間了,周乘既才從老太太他們屋裡那邊過來敲她的房門。他是去跟奶奶換現金了,趙阿姨看著乘既遞過來的一個信封, 臨時倉促, 他說沒有紅喜, 只跟奶奶找了個牛皮紙的,希望阿姨別見怪。
「哎呀,你媽媽已經給過了。我不好再要你的了。」趙阿姨連忙推回頭。
乘既執意, 甚至走進來, 擱在房裡的五斗櫥上。「他們是他們的, 我是我的。就像我媽說的,這些年, 仰仗趙阿姨您在, 我們才好安心在外頭自顧自。我們家都不是細心顧盆碗的人,沒得您, 真得要個個餓得五脊六獸的了。」
趙阿姨會心一笑,對著乘既也敢說笑幾句了,「你說你爸媽不會我還相信,你是會的,我曉得。你那是不高興弄。你奶奶一向誇你心細。」趙阿姨始終記得乘既上高中那會兒,奶油蛋糕都批得出來的。
周乘既對那些老陳篇無甚興趣了。一面恭喜趙阿姨升級做丈母娘了,一面……
乘既站在那五斗櫥前,人挺拔出眾極了。稍微難色地朝家裡的保姆阿姨啟口,說要麻煩阿姨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