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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03:02 作者: 勖力
「你也知道啊。其實不怪我說你,顏顏,你有時候就是太要強了。你說你和個孩子置什麼氣,心扉……」
「她是無辜的。」曲開顏傲慢地搶白,「是吧?」
疏桐不置可否的樣子。是的,她確實是這麼想的。開顏就是太多放不下,怨來怨去,實則不關心扉的事,她畢竟是開顏同母異父的妹妹。
「我這麼多年,最反感的就是這個『畢竟』。」為這二字,她要咽多少不甘心與苦楚,誰又知道!
疏桐忠言逆耳也急忙剎車。她拿姑父從前文集裡贈友人的話來衷告他的女兒,如果開顏真心覺得父親留下的一切都是遺物的話:
成年人三成的痛苦來源家庭,
三成的痛苦來源生計,
剩下的四成,源於一生要孜孜不倦地與平庸與自己和解。
今宵良晤,
自省自珍。
曲開顏聽完這一通經,沒什麼表情,只堪堪滅了手裡的煙。自嘲的口吻,「文人真酸。」
*
晚上疏桐帶著兩個孩子睡在客房,賀家老大的女兒,人如其名,甜甜。
趴在哥哥枕頭邊,兩手托著下巴,腳丫子在空中晃來晃去,聽哥哥胡謅著故事。
賀文易難得還想起自己是個丈夫、父親,給疏桐打來視頻電話。正巧曲開顏敷著面膜,端著水杯走進來。疏桐叫他和開顏打招呼,賀文易客套地說被曲大小姐嚇了一跳,高竹竿上掛著張無紡布。
說曲開顏這一向又瘦了。
曲大小姐當好話笑納了,反問他,賀總什麼時候過來?
啊?
「你老婆到處陪著你國內國外的social,怎麼難得正月清閒,她過來玩,你倒甩手掌柜躲清閒起來了。」
賀文易回得自洽,「她是不高興在這裡待了。司機請假了讓她緩兩天都等不得,高鐵票直奔你去了。」
「司機請假,二十四孝老公也請假了?」
疏桐在鏡頭外有點洋相卻沒急著怪開顏的痕跡,賀文易也假斯文扮涵養地沒接話。曲開顏這才把手機還給他們夫妻倆。揭掉面膜,那頭床上的賀沖兒壓根不睬爸爸,和甜甜翻開著一本繪本,小鼴鼠打洞尋找寶藏。洞的盡頭,最後一翻頁,是條布滿頁面的大花蛇。
曲開顏被那一滿頁的蛇嚇得魂飛魄散。
兩個孩子笑得一條聲。
賀文易在一屋子歡樂里不知道跟疏桐說了句什麼,夫妻倆各自掛斷電話。
是夜,曲開顏和疏桐聊天、喝酒到很晚。
疏桐的話題里,始終離不開賀文易。這趟陪他去荷蘭出差、應酬、看畫,看似數落賀文易種種不如意的地方,然而,對方深夜一通簡訊來,叮囑她來例假了少喝酒,早點睡,你熬不過曲開顏那隻夜貓子的。
疏桐噙在梨渦里的笑騙不了人。
曲開顏眉餳眼澀間,說不上的空落與艷羨。
回回疏桐他們吵架,曲開顏總想破口大罵,她不高興罵賀文易,只想罵醒她的姐妹,姜疏桐,你圖他什麼,你好好一個幹部子女,你還不清楚他圖你什麼嗎?要說誰傍著誰,那也是他賀文易傍著你才是!
回回賀文易那廝又把老婆哄回去,開顏總覺得心裡缺了一塊。就人人都是喧鬧的,唯獨她,最後只落得個清淨,
乃至孤獨。
好比這一室燈火暖洋里,
她始終決醒著。
她日夜顛倒著有好幾個月了,工作室的員工甚至褪黑素都推薦了她好幾個牌子。疏桐也勸過她去看醫生,不行好好調理一下。
曲開顏礙於一些緣故,始終不肯去。也一再強調,她不是睡不著,只是晨昏顛倒。
這一顛倒,因著姜疏桐這娘仨的不速造訪也有例外。
疏桐帶著兩個孩子趁著開顏工作日的幾天,去了趟姑姑那裡,勉強算是造訪長輩過了。
周六這天,晴空萬里。
疏桐起了個大早,給曲開顏別墅樓上上下下做了個保潔督工,潔癖如她,連同曲開顏裹在身上的被子都拆下來洗了。
「你這個頑固的時差得戒得倒。今天天這麼好,陪我出去逛逛呢。」
曲開顏困得要殺人。說下午去,她閉著眼要自己的被子。
疏桐饒過她,賀沖兒和甜甜都不饒過。二人一條聲地喊娘娘起床,他們要出去玩。
疏桐去年沒來得及拍S城的玉蘭花,今年補上。
曲開顏蓬頭鬼地被孩子一邊一個地扽起來,「玉蘭花有什麼好拍的。」
「這你就不懂了。玉蘭凋謝的好快的,等你錯過,春天就過去了。」
「過去就過去唄。」
「我和你這個浪漫過敏症說不到一起去。」
「哈哈。」
*
小時候疏桐寒暑假都會過來S城玩。她比開顏更像江南姑娘。
江南的一切她都習慣得來,甚至熱衷。
最近時髦走俏什麼,她每回來,總比開顏更像個嚮導。
觀光街、地標路上哪家新開的網紅店好吃,她也總比開顏知道些。
開顏和她在一起,倒像個男人,粗枝大葉、冷冷淡淡。
一起去逛中古店,疏桐瞄包首飾,開顏卻端著單反,對一牆的古著領帶感興趣,咔咔拍了幾張。
邊上的賀沖兒自己吃完一個抹茶甜筒,還不夠本,頭湊到妹妹嘴邊,直接羊口奪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