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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2:40:31 作者: 秀木成林
「阿箐。」
沈箐是生氣了,他知道的,他這個動作,她肯定生氣得很了,燕長庭沒忘記剛才她噴火般的眼睛。
燕長庭猜到一點都不錯,果然夠了解她哈,一路上的擔心和焦急,在終於確定來得及剛上那刻,沈箐終於徹底鬆了一口氣。
但一口氣鬆了之後,她先前因為擔心而丟在腦後的火氣立馬就起來了!
這是第幾次了!
萬一陰差陽錯,她沒找到陳橋傳話呢?
萬一她笨一點,沒看明白呢?
這是哪裡學來的!竟然會用自己的命要要挾別人了哈!果然好樣的!!
生命誠可貴。
在他第一次墓前自刎之後,這輩子她費了多少心思去糾正他,但好像一點作用都沒有!
沈箐就挺難不生氣的。
但這種惱火,在看到燕長庭那一刻,卻哧溜一聲如同一縷輕煙,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很狼狽。
他受傷了,精鐵重鎧褐紅交錯多有破損,滴滴答答的鮮血往下淌,臉上幾分倦容,人生顛覆一夜大雨又緊接著鏖戰數日,連他都有些撐不住了,他很緊張,下意識捏緊韁繩,抿唇看著她。
眼裡是忐忑。
沈箐停下手裡的活,看見他這副模樣,心裡先一澀,就像泄氣的皮球,再也惱不起來了。
這個小兔崽子,天生就是她的克星。
「還不下來?」
她眼睛裡難掩心疼。
燕長庭心裡驟然一酸,一直壓抑著的情緒突然就有了缺口,「……阿箐。」
他再開口,竟哽咽地語不成句,勉強翻身下馬,他幾乎是一頭栽跪在地上。
沈箐接住了他。
兩人的手交握一剎,他就如同迷路的孩童終於找到他的歸途,他眼淚不受控制地淌了下來,「阿箐,阿箐,……他們都騙我。」
他一把抱住她,將臉緊緊埋在她的頸窩,潸然淚下,淚水無聲順著他的臉頰和下巴,濡濕了她的頸窩和前襟。
他委屈極了,他痛苦極了,他緊緊抓住她的衣袖,力道大得仿佛要將衣料撕破,他終於將壓抑在心底的這些難以用言語表述的情緒宣洩出來了。
沈箐輕輕嘆了口氣。
她沒說話,只伸手按住他的後腦勺,讓他哭,讓他把滿腔的委屈和難過都哭出來。
燕長庭足足哭了一刻多鐘,才漸漸止住了聲音,他被沈箐拉起來,「好了,先去包紮傷口,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好不好?」
「嗯。」
他點了點頭。
燕長庭抿唇半晌,小聲問她:「阿箐,……你還走嗎?」
他自知理虧,不敢看她的眼睛。
沈箐沒好氣:「你不是知道了嗎?」
還問個屁。
沈箐拉著燕長庭去醫帳,讓軍醫好好給他包紮傷口,之後回到帥帳,讓人打了水來,絞了棉巾給他一一把身上的污跡擦乾淨,「去睡一覺吧,有什麼話,等睡醒了再說。」
她推燕長庭,讓他躺在行軍床上。
他撐了沒一會兒,就沉沉睡過去了。
……
外面漸漸安靜下來,戰場打掃第一輪結束,大營也已紮好了。
月落日升,大半天過去了。
有點小雨,淅淅瀝瀝打在牛皮帳篷上,沈箐醒了,坐了一會兒,微熹的晨光就透過氣窗灑落大帳內。
沈箐其實不怎麼睡得著,她坐起來,回頭看燕長庭。
他還在睡著,睡著的燕長庭很安靜,下頜弧度看起來少了幾分凌厲,但眉目間依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拒人千里。
他生來就不合群。
不不,不是這樣的,或許他曾經很合群,就是那造孽的梁太后才導致他成了問題兒童。
昨夜擦身時,燕長庭斷斷續續給她說了那夜發生的事。
梁太后和她那祖父的行為她暫不評價,只是他們對燕長庭造成的創傷卻是永久的,尤其前者。
「阿箐?」
在沈箐出神的時候,燕長庭醒了,他擁被坐起,小聲喊了她一聲。
「嗯。」
「醒了就起來吧,我們吃早飯。」
燕長庭被沈箐拉起來,他把外袍船上,然後被她拉著出了外帳,兩人一邊一個坐好,親兵把熱騰騰早飯端上來,兩人開始吃早膳。
早飯是沈箐昨天吩咐好的,麵食居多,清淡為主,有清粥,好克化,都是現今最適合燕長庭食用的。
可她卻不怎麼說話,這讓燕長庭有些忐忑,他不停抬頭看她,最後有些急了,好不容易挨著吃完早飯,他拉著她的手,「阿箐,你真的沒有生氣嗎?」
打他,罵他,狠狠出一頓氣,他都不介意的,只要她高興起來,他就樂意。
「沒,真沒呢。」
回頭他一雙夾雜著忐忑的黑眸,全副心神都牽在她身上,沈箐吐了一口氣,她站定想了想,「我只是有些話想和你說。」
燕長庭目不轉睛看著她。
他在等待她的話,那雙剔透得像琉璃珠一般的眼眸,倒映著晨曦和兩個小小的她,裡頭也只有她。
----不知為什麼,沈箐想起了前世,他倒在她墓前的時,那雙睜得大大的、充滿了絕望和哀痛的眼睛。
昨天夜裡,前世今生,沈箐想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