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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2:40:31 作者: 秀木成林
「就是!」
這不白問嘛。
大家哄堂大笑,指點著那個問話的小子,連那小子的父親也拍拍他腦袋笑道:「小虔王是盟軍首領,青山軍之主。」
說來,這個小虔王當真一個極其了得的人物,當年橫空出世,劍指皋京,以極其悍然的姿態奪取盟軍首領之位,之後盟軍一反各自為戰的僵持局面,開始連連告捷,有人稱其之為戰神,而實際這位小虔王僅僅花了三年時間,馬不停蹄,最終成功大破汜水關攻陷皋京,成功將暴君誅於戟下!
故大家理所當然判斷,接下來,盟軍簇擁小虔王繼位已毫無疑問。
大家笑著,你一言我一句附和,來送酒的酒坊老闆娘忍不住插了句嘴。
「聽說,小虔王極是英俊。」
大家立時鬨笑:「英不英俊與你何干啊小娘子?」
酒坊老闆娘忍不住紅了臉,啐了一口扭頭走了。
不過話題被這麼一帶,有些閒漢就忍不住議論起選妃了,喂,傳言那位小虔王竟是獨身呢!哇這豈不是得選上個百八十個?
客商們撇嘴,這不是討論皇帝老爺的金扁擔嗎,不過他們也不屑反駁,各自三三兩兩,就著菜餚酒水開始議論破京梟首和小虔王這兩個大消息。
偌大的客堂沸沸揚揚,大家無一不說得唾沫橫飛,唯獨臨窗邊獨坐了一個黑衣青年。
他一身風塵僕僕的半舊布衣,以一條黑布蒙眼,黑布條隱約透著乾涸的血色,他皮膚極白皙,掌心繭子卻極厚,手邊放著一個黑木大匣,小二曾想幫接過,卻被他避過了。
他慢慢在邊緣的方桌坐下來,堂內諸人幾番驚呼沸騰,他神色卻未曾有過變化。
他對滿堂議論充耳不聞,靜靜吃罷水食,扔下碎銀起身,行至門外台階下,在廊柱上解下那匹皮毛微微泛灰的大黑老馬。
此時雨又下來了,綿綿不斷,淅淅瀝瀝,天空灰濛濛的,又冷又濕。
而黑衣青年卻仿若不覺,一步就跨進冰涼的冷雨當中,他用手輕輕摩挲了一下老夥計的脖子,一踩馬鐙翻身而上,他啞聲道:「我們回罷。」
大黑馬長嘶一聲,一頭衝進雨幕。
一人一馬,消失在紛揚冷雨之中。
……
驛館大堂只是天下一角,此時九州沸騰,都在議論著同一個話題。
外界眾說紛紜,有說暴君伏誅的,有說小虔王不日繼位的,卻不知此刻盟軍內卻已亂成了一片。
----小虔王不見了。
在親手誅殺暴君並將其梟首的當夜,他不知所終,找遍了整個皋京,甚至整座皇城,都找不到他的蹤影。
毫無徵兆,毫不戀棧,他就在這麼離去了。
皇城之內。
有個頭戴鳳冠的老婦人,她一身簇新的鳳袍鳳冠,卻瘋了似的在空蕩蕩的華麗宮殿裡走來走去,「不可能,不可能的,你騙我,你們都騙我!!」
「我不信,我不信----」
……
所有紛紛亂象,俱已被黑衣青年拋在身後。
他眼睛在最後一戰受了傷,他卻沒有治,因為沒有這個必要了。
透過黑色紗巾,朦朦朧朧,一層血色的朦霧,他看不清,只是老馬識途,他放開韁繩,大黑馬自會將他帶上歸途,帶往他想去的地方。
最終,這一人一馬,來到了他們的目的地。
這是一個向陽的土坡,土坡之上,有一個半舊不新的墳塋,潔白的墓碑被雨水洗刷得光潔瑩潤,正靜靜迎著他。
「……姐姐,阿箐!」
黑衣男子翻身下馬,一腳深一腳淺,來到墓碑前,他伸手輕輕撫摸墓碑,最終忍不住輕喚心中徘徊過千百次的那個名字。
雨水嘩嘩,澆在他的頭上臉上,但遮雨的斗笠已經被他扔了,蒙眼黑巾浸透,竟慢慢淌下紅褐的血色來,乍一看,滿面赤色,竟似落下了血淚。
事實上,他確實落下了血淚。
他笑了下,又淌下了淚,淚水帶著未愈傷痕鮮血,無聲落下。
三年了啊。
他已經等不及了。
眼睛刺痛,他恍若未覺,摸索著打開一直隨身攜帶的黑木匣子,裡面赫然正是那暴君首級。
眼睛睜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墓前,這個黑衣男子獻祭了暴君首級之後,再無眷戀。
他一把扯下了一直用以擋光的黑色紗布!天光讓他雙目一陣刺痛,但他毫不在意,他深深地,用力地,看了那墓碑一眼,反手「錚」一聲長劍出鞘。
那白刃如煉,他毫不遲疑橫劍一刎!
「嗤」一聲,一蓬熱血濺在墓前,黑衣男子保持仰首凝望的姿勢良久,慢慢地,慢慢地倒在墓碑邊緣。
----他怕,他怕她走了,怕她喝下孟婆湯忘了她,不帶他。
所以他日夜兼程,暴雨不敢歇,只盼著要快一點,儘快一點。
……
這個向陽的小山坡很快又恢復了安靜。
綿綿春雨沖刷墓碑,沖刷掉了飛濺的血水,潔白柔膩的大理石墓碑上簡簡單單的的那四大四小八個字。
鐵劃橫鉤,入石三分。
----「沈箐之墓」
----「燕長庭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