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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1:57:54 作者: 烏合之宴
    他蹲下折了根樹枝,撥弄燒著的紙錢。

    煙霧滾滾的不遠處,忽然多了道人影,穿著灰色裙子,皮膚雪白,纖細柔弱,行動舉止間都像極了虞年年,他錯愕極了,睜大眼睛努力想看清她的臉。

    那人許是站的累了,又蹲在橋上,遠遠朝著他揮手,一副愉快模樣。

    一陣風吹來,面前的紙錢菸灰紛飛,人忽然不見了。

    姚生嚇出一身冷汗,忙將紙錢菸灰踩滅。

    一個壯漢,身體都在發抖。

    他忙跑回去,慕容澹還在床榻上臥著,睡得並不安穩,眉頭緊蹙,嘴唇蒼白,額頭上布滿冷汗,大概是有做了噩夢。

    姚生迫不及待要將這件事情告訴慕容澹了,聲音發抖,輕輕喊了他一聲,「殿……殿下。」

    慕容澹銳利的鳳眼猛地睜開,裡面儘是茫然,「什麼?」

    他現在心情差得很,他沒夢見虞年年,卻夢見了自己的母親,手裡持著一絲長發,長發上沾著粘稠的液體,在燭火下閃著光,驚慌失措地看向他。

    慕容澹看向跪著地上的姚生,神色冷然,將用體溫焐熱的玉揣進懷裡距離心臟最近的地方。

    如果沒有正經事,他就宰了姚生。

    「殿下,殿下,屬下剛剛在湖邊,似是見著虞姑娘了。」姚生紅了眼眶,忍不住拽著衣角,「殿下,興許,是有用的。」

    慕容澹扯住他的衣襟,將人提起來,白皙的頸上青筋猙獰爆出,猩紅的雙眼與他對視,「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若是假的,你完了!

    他向來冷漠狠戾的眼睛裡如今裝滿了脆弱和不安,還有顯而易見的期待和瘋狂。

    像是即將渴死曬死的人,忽逢頭頂烏雲蔽日,雷聲陣陣,期待著暴雨來臨。

    為什麼,為什麼姚生能看見年年,他卻看不見?是年年真的怨恨他了嗎?所以不願意見他。

    慕容澹不敢細想,他如今只想再見她一面,告訴她自己有多後悔,以往的自己,是多畜生不如,對她辜負良多。

    他就想見見她,告訴她別怕。

    「在什麼地方,帶孤過去!」慕容澹顧不得換衣裳,徑直穿著那件黑色的冬衣襖子。

    「在湖裡的橋上,虞姑娘穿著灰色的裙子,朝著屬下招了招手,雖然看不清她的臉,但一定是虞姑娘沒錯了。」姚生手忙腳亂,話也說的磕磕絆絆,帶著人往湖心的橋上奔去。

    橋邊不遠處的岸上還散落著他方才燒紙的殘灰冷燼,夜風一吹,紛紛揚揚朝著天上狂舞,像是起靈時候的惶惶冷寂。

    「人呢?」慕容澹抓著他的衣領,搖晃著拼命詢問,「人呢?你倒是說人呢?!」

    姚生搖頭,「屬下不知,屬下真真切切見到虞姑娘了,她就站在橋上,比以往還要消瘦。」

    慕容澹一聽那,「比以往還要消瘦。」便忍不住紅了眼眶。

    狩陽帝得知慕容澹頻頻召見太醫丞入府,忍不住心中竊喜,老狼的尾巴又翹起來了。

    隨手招了個年輕內侍,「去給朕向涼州王傳個話。」

    慕容澹坐在湖邊,等到了白天,太陽都出來了也沒見虞年年,眼睛裡血絲密布。

    傳話的小內侍跪在他一丈遠的地方,戰戰兢兢,「陛下傳話,涼州王殿下身體不適,朕深感痛心,還望好生將養,早日恢復,今後再為國效力。」

    慕容澹闔了闔眸,煩躁捏了捏眉心,他才幾天不見叔叔,叔叔就以為他要死了?陰陽怪氣的嘲諷誰呢?

    「孤身體好的很,有勞叔叔費心。聽聞戶部尚書即將致仕,既然叔叔想讓孤早日為國效力,那戶部尚書的位置,倒勉強可以暫領。」

    為國效力,你倒是真騰出來個地方給他啊,別光嘴上說說。

    小內侍又戰戰兢兢回去將話一字不差的稟報給了狩陽帝。

    戶部總領全國經濟,是朝廷的錢袋子,這樣重要的地方,自然要安插心腹,慕容澹稍稍把眼睛往六部一瞥,狩陽帝心裡就打鼓,生怕他瞧上哪兒了。

    實話實說,為了鞏固統治,一直有近親佐政的習慣,歷代皇帝的兄弟兒子,都在朝中擔任過要旨,例如鎮國大將軍、六部尚書、太師太傅等。

    但狩陽帝指頭縫裡連點兒油水都不肯漏給自己親兒子,跟別提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侄子。

    慕容澹那雙狼一樣陰沉的眼睛,始終在暗處盯著他,只要慕容澹一天不死,他就一天不能得安寢。

    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身下坐著的皇位並不那麼高枕無憂,還有個侄子,他的父親是自己的哥哥,更是父皇名正言順立過的太子。

    「好極了!」他口中如此說著,手裡卻狠狠砸了東西,從廊柱繫著的劍鞘中拔出佩劍,抹了傳話的小內侍的脖子,鮮血濺了滿臉。

    他陰惻惻舔了一口手指上的腥甜血液,「來人,愚蠢的奴才連話都傳不明白,朕已經將他殺了,送去涼州王府。」

    下首立著的眾臣端著袖子,不言不語,早就習慣他時不時發瘋。

    狩陽帝一改方才暴虐,笑吟吟落座,「工部,方才說的鬥獸場,你看應該建在哪兒?朕還想為萱夫人蓋一座摘星樓。」

    工部呼吸一滯,建鬥獸場都得把石頭榨出汁來,這邊擠一擠,那邊挪一挪,好不容易湊點兒錢出來,這還要蓋摘星樓?

    但他深知自己直言不諱,恐是走不出這個門,只能迂迴委婉,「陛下,臣深以為,工程在精不在多,將鬥獸場建完再建摘星閣才是良策,若是雙雙齊進,恐怕有所偏頗疏漏,反倒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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