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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1:57:54 作者: 烏合之宴
    慕容澹沒說什麼,拾起筷子吃飯。

    涼州地處邊塞,與西北四國接壤,常年騷亂。慕容澹的父王身體孱弱,所以他自八歲起就在各處的軍營里穿梭。享得起人上人的福,也吃得了苦中苦,對這種環境嫌棄歸嫌棄,適應的還是非常良好。

    這頓飯,兩個人吃得十分安靜,漱口過後,油燈的火光顫顫巍巍閃了幾下,「刺啦」一聲滅掉,房間陷入一片黑暗。

    虞年年窘迫捏了捏自己的嫩白的耳垂,連燈油都沒有,燕燕跟著她真是委屈了。

    「要,要不……睡覺吧。」她把燈台收起來,小心翼翼提議,不然也幹不了別的。

    慕容澹慵懶點點頭,不置可否。

    虞年年當即就要解衣裳,一同和他縮進榻里,迎面被褥撲在她臉上。

    「滾,別跟我睡一起。」慕容澹惱羞成怒。

    他可沒有跟人分享衾榻的習慣。

    「那我睡哪兒?地上涼。」虞年年委委屈屈的,把剛解開的衣服又繫上。

    已經十月中旬了,就算睡在榻上也會覺得冷。

    這顯然不在慕容澹的考慮之中,他脫了鞋,躺在上頭,沒再理會虞年年。

    翻了個身,這破舊的衾榻發出咯吱響聲,他睡著的一邊微微下沉,另一邊翹起了角。

    慕容澹抿了抿唇,心裡著了火,恨不得一拳捶碎這破爛東西,但理智尚存,捶碎真就沒地方睡了,於是往中間挪了挪——更不舒坦了,兩邊都要翹不翹的。

    下午他睡的時候怎麼沒發現?還是這毛病是他給睡出來的?

    「你過來。」他衝著虞年年招招手,頤指氣使,絲毫沒意識到,床榻是虞年年的床榻,房子是虞年年的房子,他現在是虞年年名義上的奴隸。

    虞年年眼睛一亮,小碎步跑過去,脫了鞋襪,爬上床榻。

    慕容澹拎著她的後領,像拎小雞仔一樣把她放在床榻最裡面,然後自己躺在外邊——嗯,舒坦了,床不翹了。

    「別動,動一下就打你。」他威脅後,把被褥放在兩個人中間,安然睡下。

    虞年年像個小可憐,小心翼翼躺下,怕影響慕容澹睡覺,心裡甚至還美滋滋的,絲毫沒意識到自己成了個壓床秤砣。

    看,燕燕就是嘴硬心軟,和萱女一樣,一聽她說地上涼,還是讓她睡在床榻上了,明明燕燕最討厭別人靠近。

    虞太尉和姜夫人並排躺在床上,床帳外一人高的細長黃銅鶴形燭台共十二盞,將房內點綴得燦爛輝煌,多寶閣上擺著的紅珊瑚熠熠生輝,珍珠帘子流光華彩,地上大理石雕刻的地磚倒影出橙黃燈光點點。

    「殿下今日提劍,斬了御史大夫。」虞太尉長嘆一聲,略帶感嘆。

    姜夫人知道虞太尉只是想找人說話,沒真想聽她意見,於是她便隨口應著敷衍,昏昏欲睡。

    「因涼州王在回晉陽的路上遇刺失蹤了,御史大夫建議徹查搜尋。」

    姜夫人一下子精神了,忍不住尖聲,「涼州王失蹤了?!那虞年年要送給誰?要不送給太子?」

    第4章

    正正經經論起來,現在坐在大梁皇位上的,應該是慕容澹才對。

    慕容澹的父親慕容釗,是先皇嫡長子,自出生便被冊立為太子,奈何體弱多病,動不動就咯血昏死過去,而立之年膝下更是無一兒半女。

    雖說大梁皇室歷代子嗣都不豐,但個個體格強悍,像慕容釗這樣的還真不多。

    先皇臨死前,匆匆下詔,以無嗣為由,越過太子慕容釗,直接傳位給了小兒子,也就是現在的狩陽皇帝,封了涼州九郡作為慕容釗的封地。

    好死不死,先皇前一天剛馭龍賓天,後一天慕容釗的皇妃便診出有孕兩月余,在涼州生下了慕容澹。所有人都說,前太子命不好,但凡先皇再活個十天半拉月,知道王妃有孕,怎麼也不能越過太子把皇位傳給小兒子。

    慕容釗兩年前病重離世,若非造化弄人,慕容澹就該登基成為大梁最年輕的皇帝。

    這種事兒換誰都受不了,況且慕容澹又是個有野心的,在涼州折騰了好幾年,這才試探著回晉陽,打算宰了他那個便宜叔叔。

    但還是過於勢單力薄,慕容釗原本大部分的舊部只打算隔岸觀火,看哪邊有利便往哪邊倒,絲毫沒有歸附的意思。

    虞太尉兩邊都不肯得罪,早早送了個美人給太子,虞年年是給慕容澹準備的。

    天剛亮,慕容澹就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身體迅速緊繃起來,又一瞬間反應過來,是那個睡在身邊的小廢物,便又翻了個身睡過去。

    虞年年離開後,床板的另一邊又翹起來了,令他無比煩躁,乾脆坐起來穿衣洗漱。

    院子外不知道誰在嘰嘰咕咕說話,跟枝頭的麻雀一樣煩人。

    虞年年蹲在大門口,研究地上躺著的門板子,想著怎麼把它裝回去,旁邊的缺耳小鼎咕嘟咕嘟煮著粥。

    路過的姑娘說著話,她豎起耳朵,聽得一清二楚。

    「聽說昨日陛下在街上縱馬,踩死了好幾個百姓,骨肉都被馬蹄踩成泥了。」狩陽帝喜歡當街縱馬踐踏百姓,強擼民女,這是誰都知道的,隔上幾日她們就要議論議論。

    「太子殿下不也是,隔三差五就站在城牆上頭彎弓舉箭,他只要一出門,街上保准空無一人。」另一個姑娘嬌笑,好像死人是件什麼令人值得高興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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