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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4:52:11 作者: 陸路鹿
    然而他好像沒有聽裴穗說話,只是將她往自己的身前拉了拉,神情淡漠,不帶感情的視線在她身上掃了掃,見沒有受傷的地方,這才不咸不淡地開口,語氣有些危險:「嗯?什麼誤會?」

    「……」

    由於跪在地上的人剛才被葉孟沉潑了一身的冷水,這會兒已經差不多清醒了,自然聽得出這口吻很明顯是要好好算算這筆帳的意思,抱頭的手不自覺地抖了抖。

    今天他們還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第一次玩這些被發現就算了,還偏偏惹了一個不該惹的人,也不知道她沒事扮什麼服務生。

    不過幸好裴穗不是什麼喜歡仗勢欺人的人,雖然她在無意間已經不小心仗勢欺了一點人了,但也僅此而已。

    畢竟事情的起因太複雜,一兩句話很難解釋清楚,再加上她也不是完全沒有做錯,所以決定使用拖延政策,又用一些小伎倆岔開了話題:「唉,這事兒吧,說來話長,不如等我晚上回去再說?」

    一聽這話,跪著的人紛紛默默點頭表示支持,賀霆舟似乎也信了她的鬼話,並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而是轉身對葉孟沉說道:「這裡你看著辦。」

    說完後,便牽著發呆的人走了出去。

    其實裴穗真沒想把這群人怎麼樣,頂多就是讓會所把他們拉進黑名單,又或者送到警察局好好教育學習一番,可惜現在看來,就算她不想也沒辦法了,只能讓他們自求多福。

    不過她還以為這件事已經可以告一段落了,誰知道出了包廂後,賀霆舟不但沒有鬆開她的手,反而一直往前走,看方向貌似是去門口。

    後知後覺的人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出聲制止道:「誒賀先生,我說的是待會兒回家,不是現在啊,我這會兒還得去參加聚會呢,放人鴿子這種事……嗯……確實很像我會做的事!」

    原本大義凜然的話在賀霆舟側頭的瞬間,硬生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這種感覺就像是在學校里打架被請家長。

    做錯事的人是她,認慫的當然也是她,所以只能跟著回去,於是難得的一次聚會就這樣被扼殺在了開始。

    坐上車後,裴穗忐忑地系好安全帶,心裡生出無限感慨,依稀覺得距離自己剛才下車也不過一個小時的光景,彼此之間的氣氛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車子啟動的同時,她也清了清嗓子。

    雖然在會所里已經應付地解釋過一次了,可她還是害怕賀霆舟誤以為她是故意去砸場子的,想了想,又給出了另外一個差強人意的解釋。

    反正回去以後也要說,而真誠的道歉永遠是成功的第一步。

    「賀先生,真是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其實我一般都不會多管閒事的,剛才只是一不小心精神錯亂了,還以為自己是在會所上班呢,所以才會一時間頭腦發熱。」

    不得不說,和賀霆舟在一起的時間裡,裴穗別的沒學到什麼,膽子確實變大了不少,「以卵擊石」這種事居然都做得出來了。

    只不過她今晚的反常真不是因為正義感爆棚,也沒有拯救社會邊緣人士的偉大志向,更何況那些人怎麼可能因為她的一句話就做出改變,之所以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也不過是因為——

    「我爸當年就是因為沾上了這些東西,被弄得半人不鬼,現在連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還欠下了一屁股的債,所以現在我一看見這些東西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著要是當時有誰能這樣拉我爸一把,該有多好。」

    裴穗的語氣平淡得就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可是話一說出口,賀霆舟的神情發生了微不可察的變化,隨後她也跟著一怔,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而後又低頭輕輕笑了笑。

    原本她一直覺得這是一件令人難以啟齒的事情,所以從未對任何人提及,卻沒想到如今竟能在他的面前這樣自然說出來,看上去似乎已經跨過去這個坎了。

    也僅僅是看上去罷了。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雖然把傷口捂上以後就看不見了,但它也永遠不可能痊癒,只會腐爛得越來越嚴重,有時候總歸需要這樣的傾訴。

    不過沒多久,裴穗就生出了遲來的悔意,不想讓賀霆舟以為自己是在賣慘,於是收拾好心情,望著他,半開玩笑道:「你可千萬不要安慰我啊。」

    雖然是玩笑話,但她說得很認真,因為太過貼心的安慰反而只會讓她覺得難堪。

    誰知道等她說完這句話,車子突然停在了路邊。

    這裡不是什麼繁華街道,更不是住宅附近,周遭冷清,時不時駛過一兩輛車,加重這份冷清。

    見狀,裴穗不解地盯著窗外,順便反省了一下剛才說的話,還以為是自己拆了他的台,讓他沒面子了,於是立馬轉過腦袋,苦著一張臉,改口道:「對不起,我撒謊了,我現在特別需要人安慰,你能安慰安慰我麼?」

    其實除了安慰,賀霆舟能為她做的事情很多,比如幫她找到她那下落不明的父親,又或是將她這些年來受的委屈全都一一還回去,任何一樣都遠比單純的口頭安慰好得多。

    然而他什麼事都沒有做,也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伸手輕拍著她的後背,眼睛卻望著寬闊空蕩的馬路,沒有再看她,為她留下了足夠的空間。

    可就是這樣一種近乎原始,甚至有些像是舉手之勞的安慰方式,卻莫名的,讓裴穗那些在何蓉面前也不敢流露分毫的難過瞬間翻湧上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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